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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否极泰极,谁也无法预料,可人总是为了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为此飞蛾扑火。
顾欣尧个子高挑,为这部戏留了长发,有些圆的杏眼,眼尾却像骤然收拢一样显得细长,五官并不浓烈,眼仁黑漆漆的,因而像是藏着许多经年累月的心事。
她的美并不浓艳,也算不上澄澈如水的清淡,却是天然能够藏得下故事的五官,每一处都能牵动悲欢。
秦陆跟顾欣尧见的第一面,两人都不是初次见面就熟稔到像是相识数年的类型,彼此礼貌而显得生疏的互相简单介绍,就算认识了。
Richer Oh不勉强演员之间增进感情,他们在戏里有波动曲折的感情线,不意味着他们要为此在戏外做密友,假戏真做是情到深处感动到了自己,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信以为真,两个人都是真正的演员,无需为了一部戏搭上一小部分人生。
文艺片很多时候都注重意象,比起复杂的台词,更喜欢用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海浪礁石来暗喻,因此跟秦陆之前拍摄的快节奏剧情向不同。
一切都要慢慢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对秦陆不像之前的组那样,有从怀疑到信服的转折,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秦陆能演好。Richer Oh不是会拿自己的电影做赌注的人,她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是毫无缘由。
默契的剧组间每一个齿轮环环相扣,彼此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信任。
拍戏的顺序都是打乱的,秦陆跟顾欣尧的第一部 戏,彼此甚至都只说过不到两句话,要演的却是电影后半段,元稹跟叶良在压抑的挣扎与痛苦过后,选择为对方妥协将过往放下,离开对方的人生。
场景是在曾经顾欣尧带秦陆去过的破旧阁楼,她常常在那里画画,到处都散落着画着山海的废稿,满意的都被她带走整齐挂在了家里的墙上,剩下的都是被遗弃不受重视的遗迹,是时间无意义燃烧过后的灰烬。
角落和天花板上结了蛛网,木质房屋像个平地里的危楼,碰一下就要坍塌,腐朽的味道与年轻的呼吸竟也分不清,叶良的白裙子上都是灰,她弯腰将地上不受重视的画捡起来撕掉,说阿稹,你回去以后,我就把这里烧掉。
天黑了,废弃的老房子早就不通电,元稹默不作声的看着叶良,他的眼睛不像叶良的眼睛那样黑,只要有一点月光落进他的眼睛,就好像飘摇藏着风雨的海面上亮起一盏永恒不灭的灯。
他没有吭声,他知道之后或许不会再见到叶良,因此目光一错不错,像是要将她烙印在某个地方。小小的岛上处处都能听到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没有秘密,没有隐私,像活在传声筒里的飞蛾,每扇一次翅膀,都好像在迎来消亡。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叶良常常说阿稹的手修长漂亮,像个小姑娘,或许有一天能为她弹一首月光曲,而现在他带着凉意的指尖落在她的侧脸,带着小心翼翼和虔诚的温柔。
那一点温暖转瞬即逝,短暂的亲吻淹没在窗外汹涌的海浪里,那一声听不见的叹息像消散的泡沫,天亮便被永久的埋葬在灰烬里。
她听见自己说,阿稹,我再也不画了。
“卡——”
顾欣尧放空了两秒钟,将她笼罩住的温柔如潮水般褪去,但她还记得刚刚叶良看到的那双沉静的眼睛。
她收敛情绪,再看过去的时候,秦陆正拿着剧本低头安静的看,工作人员递给他一瓶水,他摇摇头没有接。
这部戏没什么复杂的台词,也没有什么高难度的打戏,但是很消耗心神。演员都是普通人,他们的感情即使是演出来的,在趋近于极度真实的情况下才能让人信服,因而在强烈的情绪调动过后会觉得疲惫。
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想要珍惜,在触及到现实的那一刻,才想要回到懵懂的过去。
秦陆的一段戏是从九米高的崖顶上跳进海里,为了电影效果能更真实,会是完整的长镜头,并不做后期特效。
他会游泳,但是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Richer Oh原本是想说如果秦陆不想直接拍的话就再想办法,秦陆却没有等她问,就已经在准备了。
拍不到的视线盲区,救生员就在周围守着,并且秦陆跳落的范围内海平面下会有网拉开,只是并不能保证百分百规避危险。
秦陆看上去很平静,顾欣尧跟他一起拍了一段时间的对手戏,注意到他微微收拢了指尖又有意识的松开。
并不是没有演员在拍戏中出过意外,反而不算少见,无论男女演员在拍戏过程中受伤都是很常见的事。
她没有安慰或是鼓励秦陆,因为她知道秦陆不需要。
她看得出他对演戏的热爱和敬畏之心。
“action。”
镜头里,秦陆已经跟他本人看不出相似的地方。他有些臭屁的笑起来,少年人无畏而张扬,淡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能一口气望到底,看到恣意燃烧的灵魂。
他笑容扩大,退了两步,说阿良那说好了,我如果真的敢跳,你就为我画一辈子的画。
秦陆朝后倒去,砸进了海里。
一喊卡,顾欣尧就从崖顶上往下跑。
工作人员还在找人,救生员很快从船上跳了下去。
剧组也担心万一出差错,但还好秦陆没事,他被拉上船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