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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的一下,下面炸了锅。
“二十两?!竟然有二十两!”
“每人都有二十两?当真的?!”
“啊啊啊!帮主仗义啊!”
谁都知道,这次他们抓住的是条大鱼,然而同样,所有人心中也清楚明白,若不是帮主跟严头目混上了敌船,说降了敌人,那条千料大宝船无论如何都是拿不下的。明明占了首功,还肯分他们如此重的赏,哪个能不开心呢?
伏波任这群人叫唤够了,才再次开口:“严头目、李头目、林头目各赏金沙五十两,白银五百两,严头目此次可称首功,麾下可再添福船两艘,其余三位头目,每人领福船一艘!”
这下倒是没人吭声了,都被这数字震的不轻,而且钱还是其次,能增添新船,岂不是手下的兵力又要增长了,这将来还不知能领多少兵呢,他们赤旗帮竟然也这等厉害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下面的气氛简直鼓胀到了极处,伏波目光环视一遭:“此战虽说大胜,却也有人伤残,有人阵亡。伤残者,赏银增加一倍,阵亡者,将来开办学堂,不论儿子女儿,皆可进学!”
场中静了一瞬,下一刻,不知多少人叫了出来。
“帮主仁义!”
“多谢帮主!”
“愿为帮主效死!”
那一声声杂乱的呼喊,正是他们的心声。哪怕是大海上漂着,哪怕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这些“亡命之徒”就真的不怕死吗?他们当然是怕的,然而帮中规定,只要是战死的都有抚恤可拿。哪怕只是个小兵,只要有儿有女,遗孤年年都能领到米粮,直至成年,若是没有子女,也能过继一个,抚恤一般无二,将来还能优先入伍。现在不只是入伍了,还能进学!那可是学堂啊,就算是泥腿子,这些人也知道进学的好处,更希望自家儿女能读书识字,会写会算,做个真正的体面人。这可比钱财,比米粮,比所有恩赏都更让人感激涕零,帮主是真心为他们好的,不卖命还能算个人吗?!
面对那潮涌般的欢呼,伏波脸上却依旧沉静,并没有被这股热浪冲昏了头脑,她当然知道得人心的好处,却也清楚明白这些人没有经过正统的教育,没有明确的理念和信仰,他们的盲从是她壮大的根本,他们的敬畏是她立足的根基,然而只是这些,远远不够。
待那欢呼声再一次落下,伏波重新开口:“经此一役,赤旗帮所获财宝无算,可能有人会想,为何不继续劫掠,海上漂着那么多船,随随便便抢上两艘,不就有大笔的钱财,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威震一方了?”
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这是不少人的心声,之前每一战虽然都有奖赏,却从未有这么丰厚。既然能轻轻松松拿钱,为何不继续做下去呢?
伏波冷笑一声:“做个海贼还想长久,怕不是痴心妄想!将来官府征讨,商帮绞杀,祸害一方的还能逃了?我要做的,从不是贼,我的刀也不会对着弱小,对着良善挥舞。你们投我,我就要带你们吃饱穿暖,直起腰杆走路;岸上百姓投我,我就保他们性命,不被人欺凌;这方海域的人投我,我就要给他们秩序,给他们安稳,让他们能顺顺当当在海上经商。将来下了阴曹地府,站在阎王爷面前,我也能堂堂正正说一句,我刀下没有无辜亡魂!”
这一句太过刚强,震得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是贼吗?当然不是!在入帮的那一刻,他们就发过誓的,要守帮规,不上岸劫掠,不欺辱妇人。他们之前的每一战,不是自保就是杀贼,从未有过这样的劫掠。然而帮主在开头就说了,那陆氏大族屡屡与他们为难,正是因为这个船队。对于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打就完事了!
生在海边,谁没被海贼欺凌过?他们学这身本事,可不是为了死后下地狱,被阎王老子油煎火烹的。
见那股骄横到盲目的气焰低了下去,伏波放缓了声调:“今后还会有大战,会为了争夺地盘,击溃强敌去劫掠厮杀。但是你们别忘了,赤旗帮不是匪帮,我要你们都能堂堂正正站在世人面前,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赤旗帮成立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根本没有机会进行思想建设。而这群人又大多是渔民出身,与大海,与狂风,与要人命的天地搏斗,生来就比内陆的农民多了份桀骜。这当然是最好的水手,却也可能陷入无政|府的癫狂之中,无法管束,无法驾驭。因而她必须扯住了这跟缰绳,用自尊,用自豪为他们指引方向。将来,她也会教他们什么是阶级,什么是平等,什么是自由,不过在这之前,先学会什么是“人”才是当务之急。
台上那人身量其实不是很高,他的声音也不算雄浑,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明锐,然而他却可以孤身入敌阵,可以冲在最前,想在最先,给他们指出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不知多少人,鼻息粗重,胸膛起伏,似有一股热流在心中翻腾,几欲喷涌。
台上那少年突然笑了:“尔等可是好汉子?”
这一笑,让那股精气神爆了出来,人们再也压抑不住,纷纷叫了起来。
“是!”
“那是自然!”
伏波朗声大笑:“既然如此,我愿与诸君同醉!来人,上酒!上菜!”
大坛的酒水,一盘盘鱼肉端了上来。有赏钱,有嘉奖,有训斥,有夸赞,面对这样的庆功宴,谁不是喜笑颜开?众人纷纷落座,第一件事却是端了酒碗敬向着台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