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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捏得发白,脸上也掐出了红印,然而那丫头一声也没吭,更没有扫兴的大叫哭喊,只是任由人拽着,跌跌撞撞前行。
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壮汉嗤笑了一声:“你当我们是人牙子啊,若不是上面吩咐,谁耐烦来搞这些?就一两,卖就麻利点,别耽搁工夫。”
一两似乎有些低于对方的预期了,然而眼看还有那些扯着女娃的男男女女,他还是咬了咬牙,大声道:“一两就一两,大爷我这也是折价卖了,再饶一袋米如何?”
那壮汉这才低头,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六七岁的年纪,有些瘦,模样还算周正,倒也不算亏。也不废话,他对身边人道:“一两银,再给他一袋米。”
手下立刻掏钱,那汉子还有些不甘,但是没法再抬价了,只能狠狠踹了那小丫头一脚:“你这赔钱货,还不赶紧给老爷们跪下!”
这一脚有点狠了,小丫头被踹翻在地,也不吭气,忍着痛摆正了身子,伏在尘埃里。没人在乎这小小谦卑,那边钱货两清,就有人过来给她腰上绑了条麻绳,拉扯起来继续往前走。
那小丫头赤着脚,费力的跟着前面的人,却不由自主转过头,想找那个卖了她的汉子。可惜人太多,她又太矮,只能看到乱糟糟的人群,哪还有那人的身影。
眼眶有些发红,前面的人突然止住了脚步,她也赶紧停步低头,生怕对方是发现了要踢她打她。
谁料前面的人只是被人阻了去路,一对夫妻抱着女娃,哆哆嗦嗦拦住了那壮汉:“大爷,这娃儿只要一袋米就行,求求大爷,只要一袋米……”
看着那三四岁,又黑又瘦的娃儿,那壮汉皱眉道:“年纪太小,养不活的,滚开!”
那妇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呜咽道:“大爷,大爷,家里还有三个娃娃,真养不活了,求大爷给一袋米吧。不,一斗也行!一斗也行!”
见妻子哭成这样,旁边的丈夫也哽咽道:“大爷,行行好吧。这丫头皮实,有口粥就能活,还能干活儿,机灵着呢……”
又看了那女娃一眼,壮汉才勉为其难道:“便宜你们了,给他们一斗米。”
两夫妻立刻千恩万谢,把怀里的女娃递了过来。那人没接,只对跟在后面的小丫头道:“好好看着点,弄丢了就把你扔下海喂鱼!”
那女娃被母亲塞了过来,一脸的木讷,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丫头赶紧把人往身边拉了拉,看她勉强会走路才放下心来。能走就好,这么大的娃儿她可抱不动。
一大一小就这么彼此拉扯着,勉力跟上了前面的步伐。绕着市场走了一周,就带回了三十几个年岁不一的女娃,那壮汉也不再停留,带着人回到了船上。
“哎呦,今儿怎么这么多?”
“听说临县遭匪患了,这不都赶着逃难嘛。”
“那可就划算了,一共花了多少钱?”
“也就是十几两吧,带去的米都没花完。唉,东家也真是的,非要咱们来搞这些。”
“听说是给赤旗帮送去的,怕是想跟人家拉拉关系。反正也不费事,就当跑腿了。”
“你说赤旗帮要这么多女娃做啥?”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打算开窑子?哈哈哈,赤旗帮不是女人当家嘛,还不得笼络人心。”
“哈哈哈,有理有理。就该从三四岁教起,那才有味儿呢。”
一群汉子哈哈大笑,浑话都奔下三路去了。一群女娃则像是赶鸭子一样被赶到了船舱里。
“都给我老实点,乱喊乱叫的,全都扔海里!”那水手恶声恶气的吼了一嗓子,调头就走。
那些女娃也不敢吭气,畏畏缩缩挤在了一起。适应了舱中的黑暗,她们才发现这里还有别人,也是些年纪不大的丫头,也不知有多少,黑压压一片。舱里的气味不好闻,闷闷的,憋得人喘不上气,也没人敢开口说话,更显得沉闷压抑。
腹中咕咕直叫,脚也被磨破了,二丫却一声不吭,只搂着怀中的女娃,防备她突然哭出声。年岁小的娃娃就是这样,饿了会哭,痛了会哭,累了也会哭,她带弟弟时一不小心就要挨打,现在那些恶人都说了,要把哭闹的扔进海里,她可不能让这女娃被扔了。
谁料窝在她怀里的女娃一声也没吭,只用黑瘦的小手抓着她的胳膊,紧紧的,一点也不肯放松。
舱中没有光照,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拎着个木桶走了进来,大声道:“开饭了,谁敢乱抢,老子抽死她!”
的确没人敢抢,那些女娃就像是小畜一样,按照顺序走过去,拿起木勺喝上几口,就赶紧让开位子。一个又一个,终于轮到了二丫,她扯着身边的女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木勺有点大,她笨拙的舀了一勺,却没先喝,而是喂到了带着的女娃嘴边,看她急切的喝了好几口,这才把勺子转回来,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那是米糠熬的汤,有些剌嗓子,但是里面多多少少还有点米味儿,不是寻常的芋头汤,二丫喝的极快,一勺喝完也不敢再盛,乖乖让到了一边。
虽说人有点多,但是这顿饭吃的还是极快,不论是老人还是新人都有学有样,一点也不敢乱来。见桶子里没东西了,那人才打了个哈欠,对众人道:“晚上开船,都老实点。要吐就吐粪桶里,敢吐地上的,都给老子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