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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此,这庞大的船队被不断推搡,变得越发狭长,犹如一头受伤的巨鲸被群鲨围困,挣脱不得。
谁能想到,畏死的海商,怯战的官军也能勇猛如斯,再加上赤旗帮极为精巧的包抄和分割,让许黑一刻也不敢停留,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于是战场不断前移,从乌猿岛到罗陵岛,再到把罗陵岛也甩在身后。一路奔逃,整个船队几乎是断尾求存,不知有多少船掉队,被人生吞活剥。好在海战的追逐终归是有尽头的,哪怕是大获全胜的赤旗帮,也渐渐成了尾随,没有之前拼命的架势。
然而许黑一刻也不敢放松,琼州如今成了什么模样,谁也不清楚。万一那群番子正在炮轰港口呢?万一大营已经被攻陷,落入敌手呢?还有不见踪影的青凤帮,谁知道这群人会什么时候跳出来,再来一个两面夹击,那才是要命。也许现在分兵才是最佳选择,先挡住敌人,才有余力解救琼州。
想明白后,许黑也是干脆,直接让心腹率军前行,他则带了小半人马调转船头,亲自御敌。战场前移到此处,已经靠近琼州和雷州地界了,以往是两帮的分界所在。可能是捞够了战功,那些海商已经不见踪影,官军也早早停住了脚步,剩下的就只有赤旗帮的船队。两厢士气虽然大相径庭,但是兵力不相上下,还是有一战的可能。
“此次被赤贼坑害,官府背弃,折损着实惨重。然则老子这基业是海上打出来的,今日损兵,明日也能重振声势。当年邱晟都奈何不得,如今这丫头又岂能得逞?”许黑两眼圆睁,怒声喝到,“随我拦住追兵,一雪前耻!长鲸帮能否在南海立足,只看今日了!”
这登高一呼,还真让士气大涨,有了些破釜沉舟的架势。
而敌人突然转过头来迎战,也确实让赤旗帮的船队停下了追逐。
“这是想拦住咱们,以免腹背受敌。”立在船头,伏波舒了口气,“恐怕长鲸帮里有什么变故。”
这一仗打的太顺了,比她预想的要简单许多,也看不到宁负的手笔。这难免让她生出了些疑虑,打的也谨慎精准,并没有压上所有底牌。如今看到有人停下断后,她才真正确定了一件事,这一仗里,宁负恐怕没有指挥权了,否则不会用出如此强硬的手段。
然而来硬的,哪怕是破釜沉舟的哀兵,对她而言也不是问题,只因大局已定。她的盟友可不只是海商和那群西塞人,更有青凤帮这支早早就派出去的奇兵。以沈凤的能耐,恐怕是不会错过这块肥肉的,而分兵,正是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没有迟疑,伏波下令道:“让船队雁形展开,且战且退,牵制敌军。”
面对携怒反击的敌人,赤旗帮的船队以中军为基点,开始伸展两翼,同时徐徐后撤,就如同张开了翅膀,身形后仰的仙鹤,看似要逃,实则把尖喙和利爪都藏在了其间,只待雷霆一击。
而这阵型也的确迷惑了杀红了眼的长鲸贼,分薄的阵型看似一冲就破,更让他们集中兵力,死命的向中军冲去。
那阵型随着两军的不断接触,移动,变化了一个近似“U”型的口袋阵,也是直到此时,两翼的赤旗军才发挥了他们火力上的优势。
“开炮!”严远冷冷下令,位于左翼的战舰毫不犹豫开火。他们的火力是比不上番子的两层板载炮,但是准头却相当靠得住,尤其是正面敌阵的时候。之前打的都是追击战和防御战,没能充分利用火力,现在可不会再吝啬炮药了。
这一番狂轰滥炸,打的长鲸帮的阵型都歪斜了起来。然而许黑也不是吃素的,常年跟番子交战,让他们再防御炮击上也很有一手。原本紧凑的阵型渐渐散开,变成了三五成群的小队,向着两翼扑来。
这是想趁着阵型变薄,分开撕咬,扯碎这个口袋阵。对于正经的官军来说,如此变阵可能是取死之道,但是对擅长小股作战的海盗,优势就不言而喻了。
可惜,伏波等得就是这个,原本徐徐后撤的中军亮出了獠牙,转过头来,向着敌人空虚的本阵扑去。
一瞬间,战场就烈度就拔到了顶点,两军的中军正面撞在了一处。这可是标准的王对王,许黑的两眼都赤红了起来,高声叫道:“给我冲!击溃敌人中军,杀了那臭娘们!老子赏你们黄金白银!”
他的呼喝,他的仇恨,他的奖赏的确是有用的,身边的心腹也尽心竭力,悍不畏死。然而他面对的是日日吃饱了饭,给足了赏,死命操练,还要守护家园的强军,真真如刚如铁。
几日死战,几日追逃,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本该是强弩之末的两支大军,死死撞在了一处。炮火声,喊杀声,箭弩的咻咻声,如同海浪一般汹涌不绝。
阵型巨变,战船摇摆不定,伏波却站得极稳,透过窄小的望远镜片,凝望着眼前的敌人。不多时,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许黑的旗舰就在前面,集结兵力撕裂敌阵,杀过去!”
这话一出口,身边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这可是长鲸帮的头领,是这次大战的罪魁祸首。若是能杀了他,敌人立刻就要溃逃。
“杀了许黑!”
“生擒黑贼!”
怒吼声响起,左右僚舰齐齐突出,往前冲去。这攻势来的太猛,太快,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阵线再次遭受重击。
面对那怒涛一样的攻势,许黑的脸色变了,怒火、仇恨、怨愤,在这一刻都被压了下去,求生欲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