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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说曹县令觉得自己立了多大的功,但这次县城没有被贼人攻破,大小几个作坊也安安稳稳的,就连那些受了灾的百姓和富户,他也勤勤恳恳的赈济安抚了一番啊,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难不成没能抓住贼寇,反倒成了把柄,可谁能想到贼寇不打赤旗帮的大营,反倒来县里肆虐啊。
又是委屈,又是心慌,曹县令抓着羊师爷念叨了好几天,对方劝他赤旗帮如此大胜,肯定有不少内务要处置,县里怎么也算得唇齿相依,不会忘了这边的。如此这般,才让曹县令勉强耐下了心,又等了数日,直到一封请帖递到了面前。
“请本官到银行拜会?”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帖子,曹县令多少有点不高兴,之前不都是来府衙拜会的吗,怎么胜了一场就无视他县官的体面了?然而怎么也是官场里混出来的,他还是小心的问了句,“来的难不成是田先生?”
田昱这家伙官职本就比他大,现在赤旗帮都称霸南海了,摆点架子也理所应当嘛,他还是能理解的。
谁料那信使笑着道:“不只有田先生,帮主也到了,还请县尊赏脸。”
曹县令噌的一下就坐直了身体,脸上也摆出笑容:“好说好说,本官一定准时到。”
开玩笑,赤旗帮帮主相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摆臭架子?再说不是派人嘉奖,而是亲自前来,一定是看重自己,更得好好应对才是。
打点了精神,曹县令换了便装,带上师爷,提前半个多时辰就出了门,快到银行时又故意磨蹭了会儿,这才在不太阿谀的时间抵达了目的地。
迎出门的只是银行管事,不过曹县令丝毫不以为忤,陪着笑进了门,等看到那一身红裙后,他身形不由就矮了一截,抢步上前:“下官曹鉴,见过帮主。”
明明之前就见过数次,也谈过不少买卖,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在长鲸帮都溃败的今日,曹县令可不敢在这位大帮主面前拿大了,比拜见上官还要谦卑。
伏波笑了笑:“县尊客气了,快快请坐。”
如此和煦的态度,跟以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倒是让曹县令松了口气,小心贴边坐在了椅子伤。羊师爷更是座位都没有,只恭恭敬敬侍立在他身后,还不忘偷眼观瞧,田先生居然没有露面,这是密谈吗?
“今次长鲸贼来犯,亏得县尊镇守县城,才没让贼匪得逞,着实劳苦功高。”伏波也没客气,直接道。
这话让曹县令心花怒放,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下官不过是尽了些本分,还是帮主安排得当,才没让贼人得逞。”
这谄媚的姿态,还真没有出乎伏波的意料,微微一笑,她话锋一转:“不过此次岸上终归是糟了匪祸,怎么说东宁也是赤旗帮根基所在,哪能任由旁人横行?”
这是要彰显威风了?羊师爷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捅了捅自家东翁,曹县令也反应过来,小心看了对方一眼,才讷讷道:“帮主说的是,下官也觉得贼寇扰民,得严加惩处。”
身为一县之长,还能如此凑趣卖乖,让伏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县尊这话说得有理,东宁不容有失,当有更严密的防备才是。我打算练出一批民壮,配合赤旗军剿灭贼匪,联防乡里。此次长鲸贼溃败,恐怕还有不少贼寇逃到了岸上,得提前准备才是。”
这次都不用羊师爷提醒了,曹县令也能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夺军权了啊!赤旗帮打算自东宁登陆,向外扩张了吗?到时候大军压境,别说附近的县官了,怕是卫所、军寨也要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啊。
心头直打摆子,然而曹县令还是强笑道:“只要帮主吩咐,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甭管这位想做什么,老实听令就是了,如今世道如此的乱,跟着赤旗帮总比跟着朝廷混要稳妥啊。
有了这表态,其他就不成问题了。羊师爷只觉额头都汗津津的,好在这位东翁胆小,这才避免了跟赤旗帮的冲突,也罢也罢,赤旗帮越强,他们也就越安稳,如此选总是没错的。根本没有留饭的意思,略略又讨论了几句,给了些褒奖,两人就被送出了门。
解决完这档子事儿,伏波起身往书房走去,进屋就见田昱还在伏案写着什么。
听到了动静,他头都没抬,直接问道:“那县令可答应了?”
今天讨论的可是在县里置军,他才没兴趣跟那蠢货打交道,因此也就没去前厅。
“他这点胆量,哪会反对。”伏波笑着在一旁落座,“下一步,就该是你这边的动作了。”
田昱手上的毛笔一顿,终于抬起了头:“以民生银行为骨架,以民团为血肉,一步步蚕食附近郡县?”
这形容可真够精辟的,伏波微笑颔首:“丹辉说的不差。”
“那为何还要传教?”田昱直言不讳,讲出了心底的疑问。伏波都没跟旁人讨论,就直接跟乐老道搞出了个“公善教”,此事让他大为惊诧,也难免有了点怨气,只觉伏波太过草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公平,盘剥欺凌更是处处可见,赤旗帮能替百姓做这个青天大老爷吗?若是处置不好,反倒会折了自家的威名,甚至将来掠取更大的地盘时,这些教义会成为旁人攻讦她的手段,更别提拿邱大将军的名头立教,本就荒唐。
“有了民生银行,我们就能救助穷苦,遏制那些富户的借贷盘剥。有了民团,我们就能镇压内部或外部的反叛,让赤旗帮植根乡里。而学堂能一步步为这个集团输送新鲜血液,让我手中有可用之人。”伏波话声一顿,“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无根之萍,只要乱世结束,朝廷开始收拢地方,这些伸出去的手脚就会被斩断,若想保住根基,只能依靠交易场和公善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