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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沈凤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也把心中的算盘来来回回衡量了一番。因而在见到那袭红裙时,他面上的笑容已经妥帖至极:“看来伏帮主这一战所获不菲啊,可是跟番子谈了什么条件?”
看着那依旧一身华服,也依旧魅力四射的男人,伏波也笑了:“是得了不少好处,这才有精力他顾。”
话虽如此,一回来就打另一场仗,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定下的,沈凤毫不见外的坐在了伏波对面,也毫不犹豫的直言:“即便所获不菲,现在出兵江东也急促了些,难不成是想打天定军,给余杭解围?之前陆二还给我传了书信呢,可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为一地便交出一国的航道,岂不是亏本买卖?”
这是意有他指了,毕竟青凤帮的地盘夹在番禺和余杭之间,想要从南海直驱东海,少不得经过他的辖地,一个不好,可是要被人生吞的。所以沈凤在乎的并非报酬太少,而是太多太丰厚,让人不由生出警惕。
话说得干脆,那张脸却依旧看不出有多认真,似乎把伪装刻在了骨子里。伏波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道:“沈帮主想什么,我自然知晓,不过攻打江东为的不只是天定军,更是之后的安排。我已跟那群西塞人说定了,今后他们可以通过海峡,到大乾周遭交易,除了不能碰赤旗帮的地盘之外,并无什么禁忌。除了西塞,还有不少番国亦是如此,以后海上的商船可不会少了,你觉得他们会惦记哪里呢?”
都不用多算计,沈凤直接得出了答案:“是倭国。”
若是赤旗帮占了东海南海,以及更遥远的海峡,那群番子能选的地方也就不多了。倭国是个列岛,地方不小,紧邻大陆,岛上还有银矿铜矿,的确是落脚的好地方。可如此一来,他得到的不就成了个四战之地,成了赤旗帮的马前卒?
这等算计到了骨子里的安排,并没让沈凤动怒,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这就是你给青凤帮安排的去处吗?”
“不是青凤帮,是海盗。”伏波答的坦然,“大海广博,没人能把海盗剿个干净,想来你手下也是贼寇多,商贾少,才会着意进军东海,让他们不至于闲下来生事。可惜,东海也是出海的门户,是商船必经之路,我怎能任人为祸?”
她要拿住东海,就不会任由海贼肆虐,只是她选的并非剿匪,而是放这群人另辟战场,跟那群西洋来的番子们一较高下。不得不说,这是一招极为狠辣的驱虎吞狼之策,而接下了这条航道,将来的日子恐怕也无一日太平了。
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沈凤反倒没了之前的猜忌,就事论事道:“若是选了这条路,泉州,乃至闽地就不独归我所有了,你就不怕我一口回绝,跟你撕破脸吗?”
“不会的,你没那野心。”伏波笑了,坦然作答,“你要的从不是偌大地盘,只是独霸一方,倭国对你而言已经足够,何必费心其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他野心不足,还是个女子。可是对上的是伏波,沈凤根本无从否认,毕竟他可从未想过跑去海峡,去占什么“国门”,更没有一统四海的心胸气魄。只要有一个稳定的,独属于他的航路,就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恐怕也正是看破了这一点,她才会给出如此的报酬。
一个任他纵横的海域,自由自在,不受干涉,却也不容逾越。
可这样的答案,对于沈凤而言依旧不够:“若只是为了掌握这条航路,还不如直接吞下青凤帮,何必如此麻烦?”
她给的大方,却也苛刻,若是他不愿跟那些海贼、番子争抢呢?或是等他占据了一地,兵强马壮,有朝一日生出异心呢?现在可不比从前了,赤旗帮有足够的能力吞下青凤帮,而他沈凤,并不愿成为谁人的走狗。
“因为举国之战,不但要有正规军,还得有细作,有刺客,有深入敌境的商贾,又袭扰敌国的匪寇,这些赤旗帮不能给的,就要有其他人来做。等千帆驶过海峡,探索异域的时候,可不能只有赤旗。”伏波并无隐瞒,说出了这个安排的本意。
将来她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西塞,而是整个未知的世界。面对这片广阔天地,自然也需要更多的身份和更多的力量,就如那些由女王亲自颁布的私掠许可一般。而等小小一隅呆不下去了,那些海盗、海商也会跟着赤旗帮的脚步通过海峡,去探索更遥远的世结。
这番话并不复杂,甚至语气平平,可是听在沈凤耳中,却像是画卷铺展,气象漫卷。这世上,从未有人想过一统海疆,也从未有人想过以此为国,去开疆拓土。那些王侯将相们在乎的,不外乎是偌大河山,哪有四海的影子?
可现在,有人说出来了,也有人决心去做。那从今往后,海上也就有了一统的气象,有了将海峡视作门户的胆量。如此开天辟地的壮举,又岂是寻常人物能想出,能做到的?
难怪陆二会心甘情愿为她效命。
看着那比初见长高了不少的女子,也看着她褪去青涩,彻底张开的眉眼,沈凤突然笑了出来:“长此以往,你我未必能安稳共处了,还不如早早生个娃儿,将来也好继承家业。”
他是笑着的,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若是他俩的孩子,必然也会人中龙凤,能握住这偌大基业。
面对如此邀请,伏波也回以微笑:“一个姓伏的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