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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听着,豫北王越是惴惴不安。
“那……”
夜雨淅沥,一声惊雷破空。
“豫北王不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很像一个人吗。”
“像,像谁……”
“当年被发配到边境的皇族,后来借胡兵之乱夺得皇权的您的亲叔叔,宣和帝。”
宣和帝。
当初正是许家和宁远王力保宣和帝登上皇位。
可是,那是许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他以为聪慧狡黠,善察人心的宣和帝远比性子温吞的太子更适合当太子,更能坐稳皇位,更能成为一命枭雄明君。
可是,后来的长野之战,后来的永安之乱,也都是因他一人而掀起。
这一场厮杀的代价太大了。
大魏,再承担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消磨了。
“不能让第二个宣和帝继位。”许邑如此说着,将目光挪像豫北王之子江似岚,“我们眼下需要的,是一位贤明宽厚的君王。”
许纯牧惊愕。
“爷爷,这可是谋逆!”
许邑将手搭放在江似岚的肩上,“当年的宣和帝是我一手扶上,如今他的这唯一的孙子,和他一样可弑父,可杀兄,他的眼神……和那个人太像了。同样的错误我不能犯第二次。”
“似岚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我最是清楚,和我们纯牧一样都是良善之人。我要保的不是陛下正统,而是您的儿子,江世子。”
“太子如今敢如此行事,定是与那楚歇互为臂膀,意图把控整个上京城。再这样下去,连我们边境许氏说不定也会被他设计陷害,就像当年的……罢了,罢了。郡王听我一句劝,若是明日楚歇回来,先将他杀了。”
许纯牧脸色骤然苍白。
“他可是御前掌印!”
豫北王瞪大了眼,摇着头,“不能杀,不能杀……”
“谋大事者,怎可手软。”许邑道,“你可知楚歇的真正身份?你可知他为何非杀陈莲洲不可?!”
他知道。爷爷竟知道楚歇的身份。许纯牧踉跄好几步,惊觉事情不妙。
“他是当年沈家遗孤。豫北王,当年是你大开西北关口,放了那月氏人直入上京城,谁不知道你当年也是帮过宣和帝的。你以为,楚歇会放过你吗。”
“他是来复仇的。”
许邑沉吟。
“他不死,上京城将永无宁日。”
***
再清醒过来时,看到江晏迟眼神深邃地坐在床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一场雨停,已是天明。因这个小小的变故,二人都没能再睡着。清晨时分,江晏迟将唯一的一匹马给了楚歇,嘱咐他到了郡王府万事小心。
“阿歇。”
将楚歇扶上马后,他像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必,这些事我可以。你回上京城去吧。”楚歇语气明快,和昨夜里的那个他完全不同。
将走时,江晏迟伸出手牵住了楚歇冰冷的手指。
动作很温柔,甚至有些缠绵的意味。
楚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阿歇,此事一成。我们就成婚。”
楚歇怔了。
“我成为了真正的太子,你便可永远只做那无忧无虑,再无烦扰的楚大人,你等着我,好不好。”
那人微微一笑,没有应答。
江晏迟望着那山道上渐渐远去的身影发怔。
楚歇的状况远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他本人像是记不住了,昨夜楚歇捂着心口蜷在自己怀里,一字一句地说:“我应该一起去死的。”
这让江晏迟想到当年沈家灭门,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去驿站再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回了上京城。
直入苏太傅府邸。
他有太多事情不明白。
与此同时,楚歇刚刚行至郡王府外,还未进城门,听见一声哨叫向来温顺马儿受了惊似的倏然掉头,往西北方向奔去。
走了百十来步,他瞧见道旁树荫下那熟悉的身影。
是许纯牧。
“阿歇,你的伤……好些了吗。”
许纯牧走近了,替他牵住缰绳,伸出一只手要将他扶下马。
可他没有下马,而是看着许纯牧:“你为何也会出现在濮阳郡?”
“别进城。”许纯牧说,“他们会杀你。”
楚歇隐隐察觉哪里不对。
他们,他们是谁。
许家的人来濮阳郡了?
那这借刀杀人的一计,不就被识破了吗。
若是江景谙之死被状告州府,那江晏迟的太子之位是不是就要保不住了!楚歇倏然拉住缰绳:“不行,我得去找豫北郡王……”
“阿歇,别去!”
许纯牧一下拦在路中央,截住他的去路:“你别掺和了,你真的会没命的。我爷爷……我爷爷就在城里,纵使你有本事劝服豫北王,爷爷也不会让你活着见到他,快逃吧,阿歇,我带你一起逃,我们不回上京城,也不回北境,我们……”
逃。
他跟着许纯牧逃了。
江晏迟怎么办。
是他将江晏迟拉下水,如今若是他跟着许纯牧临阵脱逃跑了,像是什么样子。
简直就像是他跟着许家人给太子设下一个连环计一样,让本来胜券在握的江晏迟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