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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皇帝,你血统高贵,我们与生俱来的不公平,我尊重你,但我希望你也能稍微尊重我一些。”他说:“我累了,想放松一下,你总不该连这一点空间都不给我。”
他抬眼看向李瀛,道:“看在我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您……四年的份儿上,开个恩吧。”
四年,云清辞何止爱了他四年。
柳自如把阮怜安置在太医院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雪说下就下,夜幕中的禁城依旧是一片幕天席地的白。
銮驾远远地跟在后面,而那个本该在里面的男人却沿着宫墙在慢慢地走。
柳自如看了看天,撑开纸伞跟过去,还未靠近就被他反手推开。
他喊了一声:“陛下,雪又大了。”
李瀛一言不发。
“您怎么也不穿大氅。”柳自如道:“这样会生病的。”
李瀛继续往前走,柳自如只能跟上,眼睁睁看着他肩膀与头发渐渐落了一层雪,心中一阵阵地发紧。明日还有今年的最后一朝,之后便是休沐,临近年关,都忙的很,若是他病了,就只能拖延,今年的事情拖到明年,那是不吉利的。
他停下脚步,挥手招来了个小太监,嘱咐了几句,然后又重新跟了上去。
李瀛终于停了下来。
柳自如抬眼去看,这里正是禁城东北角的前朝冷宫,已经破败不堪,久无人居,门漆斑驳开裂,在夜里一片凄清之色。
李瀛缓缓仰起脸。
在他眼中,破败冷宫被一栋光鲜亮丽的高楼取代,描金屋檐与雕花廊柱,无一不透出奢华与富贵。
每到夜间,宫人们会踩着木梯,举着竹勾,挑着灯笼挂在楼檐屋角,遇到盛大活动则会连挂一片,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这是整个禁城最为豪华而高耸的建筑,它所象征的恩宠也是上阳城最为津津乐道的事件之一。
很多人都把能登鎏金栖凤楼作为炫耀的资本。
这座楼独属于云清辞,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
这里曾经是云清辞最喜欢的地方,有事没事就要拉上他上去饮酒奏乐。
后来的那些年里,这里发生过许多独属于两人的回忆,直到云清辞从上面一跃而下。
从那之后,所有曾经被赋予无限美好的画面,每逢入梦,都会被泼上云清辞的鲜血。
他一定是恨透了他,才会用这种方式将一切卷走。
他常看到云清辞在对他笑,前一刻,他还在说:“快来,你看上阳城的灯!今天好热闹!”
下一瞬,他便忽地从上方坠了下去,整栋楼都在从里往外地渗着血。
李瀛按住了头。
颅内像是塞满了无数的螳螂,每一只都在拿着前刀在颅壁上刮,刺啦刺啦,激起一阵绵密而尖锐地疼。
“嗯——”他疼到极致,发出沙哑的痛呻,柳自如急忙上前:“陛下,陛下。”
他取出了太医院配备的安神药包,凑过来放在李瀛鼻间,试图帮他缓解。
李瀛无息地张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浓稠的血雾。
柳自如近来常觉得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一点也严重反应在他的身体上,每当痛苦不堪的时候,他能明显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残暴与狠戾。
此刻的天子明明未曾上过战场,可他身上狰狞的杀意,却比许多大将都要浓郁。
柳自如心中战栗,一时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陛下。”
身后传来声音。
云清辞端坐在銮驾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他都已经宽衣准备睡下了,柳自如派了人去请他,说李瀛只穿了常服在雪里走,估摸是在跟君后闹别扭,担心他染了风寒,误了明日议朝。
云清辞本来是不想管的。
但李瀛一生病,整个朝堂都要跟着乱,尤其是身为辅国的云相,更加倒霉,到时候得帮他处理一大摊子事儿。
可任谁准备睡下了被从床上拉起来都不会太高兴,云清辞虽命人备驾赶来,脸色却相当不好看。
李瀛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见不得他好。
李瀛背对着他,一直在看着柳自如。
柳自如瞧见他眼中血雾褪下,像是逐渐在恢复清明,赶紧小声提醒:“君后来了。”
李瀛这段时间时常头痛,有时会痛到意识模糊,好像要杀人。但只要提起云清辞,就会逐渐有所缓和,此刻云清辞本尊都来了,柳自如总算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哄道:“刚来,不知道您头痛呢。”
他们君臣二人小声交流,云清辞是听不到的,他根本懒得下銮驾,重重拍了两下扶手,命令:“大氅给他披上!”
金欢赶紧上前来,柳自如抬手给李瀛拍落身上的积雪,然后拿大氅裹住了他。
他又看了一眼云清辞,发觉对方长发披散,身上松松裹着貂毛斗篷,就知道自己是打扰到他了。
他叹了口气,对云清辞道:“多谢君后。”
“还不扶他上轿,赶紧回江山殿休息去,这都什么时辰了。”
李瀛没动。
柳自如顿了顿,两步凑到云清辞面前,讨好道:“此处离江山殿远了些,君后不如,就让陛下在朝阳宫休息?”
云清辞冷冷看着他。
都在禁城内,能远哪儿去?
那厢,李瀛终于动了,他自己走上了銮驾,安静地坐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