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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小莲的侍女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肖国夫人,想要说什么也说不出,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她哭泣着,朝肖国夫人一伏:“老夫人,小莲是家生子,从小父母耳提面命,教导小莲要衷心忠诚,后来主家获罪,父母追随老爷太太们去了,小莲年纪还小,于是被牙人送去各府,小莲侥幸得老夫人青眼,来到娄府……小莲当时发誓要一辈子视老夫人为主,要效父母那般……但是、但是……老夫人今日告诉我,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因为您是主人,奴仆就一定对您忠诚,而要看你是不是一个能让人服从的主人……
老夫人,小莲不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合格的主人,但是老夫人您在小莲心中绝对是一个最合格不过的主人……只是我想起父母来,却为他们不值……”
她说完后,大声嚎啕不止。
其他的侍女听到小莲的话,有的忍不住跟着落下眼泪来,大家都各有各自不堪的经历,只是在那混混沌沌中,所有人都说这是应当的,于是那些不堪都变得模糊和理所应当,直到被人揭开那“应当”的假面,露出里面最赤果果的真实,直到有一个人说:“这不应当。”
于是那些迟钝的,被深藏许久的悲伤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猛地席卷而来。
娄越转头看向肖国夫人,肖国夫人伸手摸着他的头,脸上满是为这小小年纪就有的难得通透而感到的欣慰,而又因为这份在这混沌世界难得的清醒而感到难过。
“我的乖孙,你现在明白了吗?”
娄越感受着肖国夫人的手,点头坚定道:“奶,我明白了,我没有错,错的是他,是那些说我错的人!”
肖国夫人笑叹:“这才是娄家真正的麒麟儿,只叹你爹那个傻货,还要拿那迂腐得发臭的教条来教导你!我呸!”
“你可看吧!王太后只以为自己抱着个儿子,把其扶上皇位,就能高枕无忧,真是蠢不自知!那小皇帝小小年纪就被捧得如此昏聩,以后还不晓得是什么德性……南夏能不能百年都未可知!”
“我的乖孙,这世上从来没有永世的王朝,更没有永远的皇帝,所以你不需向谁效忠,你只需忠于你自己。”
说着大笑起来:“就像你如今模样!谁都不怕,连皇帝都敢揍!哈哈哈哈!”
门外的娄都督收回敲门的手,转身离开,身边的仆从正要出声,被他制止,他摇着头道:“我只以为我母年老心软,被这唯一的孙子给冲昏了头脑,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我自愧不如啊。”
反倒他这些年,身处高位,昏了头脑,畏首畏尾,失了进取之心了。
第四十八章
娄越在家待了没几天,宫里的问候就送下来了,先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带着小皇帝的字帖,送给娄越,叫他欣赏,说是念着他的时候写的。
那太监高高举着字帖,话里话外都是皇帝在宫里多么多么惦念他,要他不要忘记宫里的小皇帝,几句不离皇恩浩荡,要他铭记于心。
娄都督在旁边跪下来,谢恩。
轮到娄越的时候,那太监眉毛一敛,露出和煦的笑来:“娄小公子就免了,圣上专门说免了公子的礼。”他把字帖递给娄越,然后道:“怎么没见肖国夫人,不知身体……”
娄都督一脸沉痛:“家母年纪大了,这次病来得格外凶猛。”
那太监脸上却露出个冷笑来:“既然这么严重,都督怎么不请御医?这就是都督的不孝了,以都督的身份,圣上难道会不许?”
娄都督摇头道:“心病难医,再说家母性格固执……一言难尽啊!”他感叹完,朝那太监道:“还是谢过公公的好意,没想到家母一介老妇的事,公公竟也如此上心。”
太监公公定定的望着娄都督半天,最后只是道:“……看来还是奴多事了!只是太后下旨,摄政王掌眼,专为圣上选的三名伴伴!如今娄公子才入宫不久,就把圣上一个人丢在宫中……不太好吧?”
“……不是还有另外两个吗?”娄都督疑惑道,那太监立刻色变:“你!”
娄都督忙低头道:“公公莫生气,唉,是我嘴拙,一介武夫,不懂讲话……也是我儿没有福分!到时候自会向太后请罪,摄政王那边,我也会去说。”
太监甩袖而去,娄都督追着要把人送到门外:“公公!公公!莫生气啊,是我说错话了!我真不是这意思……”
他越是说,那太监走得越是急,待他被人送上轿子后,娄都督才歇了嘴边的话,转头看向瞧向他的娄越,他的目光落在娄越手中的字帖上头,嘴里哼道:“……收着吧。”
他说着,本要错娄越而去,结果行到半中,停下来,转身道:“越儿,你跟那小皇帝打过交道,还得了他的青眼,要你说,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越把那字帖随手一折,然后昂首道:“远不如我的人。”
娄都督脸色沉了下来,身为都督的压力一下朝着娄越释放而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那是帝王!”
娄越不仅不惧,反倒眉眼之间更显锐气,挑眉道:“那又如何?”
娄都督沉默半晌,忽然转怒为喜:“好!好好好!”他说了好几个好字,背着手大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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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方在书房碾转,终于等来去传话的太监,迭声问道:“如何了?娄越他有跟我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