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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瑟瑟地将参鸡汤送上来,提着十二万分小心收拾书房一地狼藉——这两个月皇帝喜怒不定的毛病越发严重了,谁都怕触霉头。
所幸正康帝见了参鸡汤脸色大霁,似乎方才的怒发冲冠只是幻觉,他甚至笑问安止:“朕问你,有没有法子让换个身份进宫。”
安止为难道:“陛下的意思,是安排位份?”
正康帝也觉出自己失言,边喝着温热适口的参鸡汤边满脸不屑地说:“安排什么位份?凭她也配,一个趋炎附势的□□,朕玩儿玩儿而已。行了,你下去吧。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朕那位好皇叔。”
安止应是,给香炉又添了回香便要退出去,走到门口又被正康帝叫住,他很不自然地咳了咳,低声吩咐,“你将太医院的珍珠膏给她送一匣子去。”
祝玉娟出身英国公府,现在尊为宁王妃,一匣子珍珠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重要的是这是正康帝让安止送来的。
更别提与之相伴的还有正康帝口风松动想让她入宫的好消息。
她捧着小小木盒,笑得越发妩媚,转手让丫鬟捧出了一盘南海珍珠给安止——南海珍珠静静地躺在红绸上,颗颗圆润饱满光华璀璨。如果此时乐则柔在,一定能立刻算出这盘子珍珠价值不下四千两白银,足够湖州全城舍粥三日。
安止垂眸轻轻地拿杯盖撇着茶水,并不把珍珠放在眼里,身后小禄子知机地接过来收下了。
祝玉娟笑意更深,“陛下那里还请掌印多为我美言几句,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定然报答掌印恩情。”
曾经骄矜傲慢不可一世的英国公嫡女,少年时常常指使六皇子为她满京城去寻稀奇古怪玩意儿,而今时移世易,竟要跟一个小小的阉人说奉承话,想想也是讽刺。
“好说,好说。”安止放下自始至终并未沾唇的茶盏,淡道:“只是宁王爷那边,娘娘打算如何应付?”
祝玉娟冷笑一声,“呵!他哪里有空管我死活?后院那群狐媚子他还忙不过来。不怕掌印笑话,我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他人了。”
宁王一直不满祝玉娟与六皇子有过一段儿,原先夺嫡胜负未定,英国公府是极好的助力,他对祝玉娟尚且尊重,两人还生了嫡子嫡女。
可自从六皇子变成了正康帝,事情成了定局,他便无心哄着祝玉娟。
而祝玉娟是英国公府嫡女,自幼锦衣玉食颇有几分骄纵,少年时又被堪称人中龙凤的六皇子奉承,脾气远远算不得好。她和宁王谁都不让谁,两人直如乌眼鸡一般。
宁王爷的后院也出名精彩,不过这和安止干系不大。
他掸掸绛紫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挑起一边嘴角,“那咱家就恭候您的喜讯了。”
安止回宫交了差便直奔坤仁宫,皇后听见宫女通报时颇为讶异。
“小的见过娘娘。”
“掌印快请起。”皇后态度十分平易近人,给安止指了座位,问是不是陛下有旨意。
安止略欠身,道:“小的今日是来探望大皇子殿下的。”
“昨日出宫看见些民间玩物,小的寻思殿下说不定喜欢。不值钱的玩意儿,给殿下图个新鲜。”
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草编的蚂蚱,木刻小马车几样玩物,精巧不失质朴,确实不值钱,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于是皇后更加亲切和气地说:“表弟太客气了。”
从掌印变成表弟,安止不由高看一眼,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皇后让身后宫女接过盒子,“大皇子这会儿在书房念书,等他回来瞧见一定喜欢。”
她笑道:“我原先在家里,时常看见货郎卖泥人儿风车还有各色小玩意儿,那时候不觉得什么。而大皇子虽然一落地就尊贵养着,终究久居深宫,倒是这些看似寻常的最不可得不可见了。”
“下回见着,我必让他好好谢过表弟。”
“娘娘言重了,为大皇子殿下效力是咱家本分。”
安止又说了两句话便推说有事起身告辞,临走时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也是巧了,这些天陛下颇喜东坡居士的长短句,令咱家寻前朝孤本,否则还留意不到卖这些小东西的。”
皇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来,知道过几日千秋宴让大皇子准备什么了,亲自送了安止几步到宫门口。
安止一离开,宫女便皱眉问道:“娘娘,他这算什么意思?两边讨好,是想做个琉璃人情?”
她是皇后自幼一起长大的婢女,情分非同寻常,全心全意为皇后考虑,今日安止冷不丁过来,她心中不安。
回头却见皇后正拈起一只草编的蚂蚱对着日光打量,“两边讨好?两边都讨好他还差不多,那个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这位是宫里最聪明的人,别看轻了。”
宫女忙道:“您快放下,这没让太医验过,谁知道干不干净。”
皇后蓦然笑了,半晌才徐徐叹了口气,“你也忒瞧得起我,他要是想除了我们娘儿俩,哪儿用得着这样迂回手段。”
她也不明白安止突然示好是为了什么,她只是落魄秀才的独女,母族几近于无,大皇子天资不显,她想不出安止能图什么什么好处。
但是她隐隐察觉到,从今天起,自己儿子的前程或许要变了。
第77章 波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