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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板着脸捶了一下丈夫的胸口,满是不悦地说:“你难道还真要看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啊,他一个人在外面多可怜啊,你就不心疼啊?真没良心。”
徐春晔嘴上说着:“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却放慢了脚步往房间的方向轻轻走过去,看样子也不是要去吵架的样子。
他小声问妻子:“你白天打电话来,就是说他回来的事情吧?”
梅静跟在他身侧,小声地回答着:“嗯。”
她看了看丈夫的表情,确认丈夫确实没有生气,又小声嘀咕:“这不是怕你生气直接冲回来把儿子赶出去么?”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徐春晔看到徐开慈静静躺在床上睡着。
也就刚出事那会,他见过徐开慈躺在床上,除此以外,他还真没见过徐开慈这般模样,一下子愣在房门口连踏进房门都不敢。
这张床太软了,徐开慈好像深陷在里面一样,透过被子,徐春晔都能看得到他异于常人的身体。
他刚痉挛过,右腿高高地屈着,就算这会也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搭在外面的一双手蜷得和鸡爪子没什么差别,这会因为痉挛反而是手背一下一下地蹭在被子上,又能清晰地看得到指甲把细嫩的手心戳出几个明显的指甲印。
徐开慈被疼痛弄醒,一开始还能忍着,后面痉挛得越发厉害,开始扯着身上迸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
因为床太软,他的脖颈还没有办法把他头颅撑起来,等他发现的时候连叫喊都不行,只能发出一点点不成腔调的声音,倒是口水一直顺着嘴角低落在枕头上。
这会房门被打开,徐开慈几乎算是用尽全部力气对着门口的两个人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帮……帮我……”
梅静被吓了一跳,立马冲进房间里,她愣在儿子床前,又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情急之中想起来傍晚的时候程航一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她那会没听进去多少,这会能回忆起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些片段。
她一把把被子掀开,替徐开慈把双腿摆正,毫无手法地揉着徐开慈的腿。过了一会又才意识到不合适的枕头已经影响到儿子的呼吸,又手忙脚乱地托着儿子的脖颈,将他头下的枕头抽开,把徐开慈抱在怀里,替他顺着气。
徐开慈像被得救了一样,靠在梅静怀里大口地喘着粗气,来缓解刚刚近乎窒息的痛苦。
他明白他的身体,无论换谁来照顾都要磨合,专业的护工尚且如此,更别说从来没照顾过他的父母。
在踏进家门前,徐开慈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就是没想到第一天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太疼了,疼得他会想起溺水那天晚上,会让他现在得以顺利呼吸时心头涌起一阵后怕。
他没力气地半睁着,终于看清还愣在一旁的徐春晔,几乎是气音地喊了徐春晔一句:“爸……”
这是三年来,徐开慈第一次叫徐春晔一声爸,甚至再追溯得远一点,就是没出事以前,徐开慈都很少以这么乖顺的语气叫徐春晔。
一下子徐春晔更加不习惯,尴尬又别扭地把头别了过去。
倒不是说承不起这声叫唤,也不是不想认这个儿子,更多的应该是不习惯徐开慈这样。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儿子明明还是一个健康骄傲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躺在床上这副样子。
就算是出事以后零星的几次见面,徐开慈也是端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昂着头红着脸和他吵个不停,怎么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徐春晔觉得自己不适合呆着,像逃一样转过身想离开房间。
等转过身,他又忍不住回过头想再看看徐开慈,这才发现徐开慈还挂着一根尿管在外面,集尿袋已经快满,想来应该是刚刚痉挛导致的失禁。
他皱着眉头指着挂在床边的集尿袋,听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情绪。“让人来把他收拾干净,收拾干净了就出来吃饭。”
说完又背着手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又转过头来对梅静说:“你问问他,长住还是短住,长住就给他换个床。”
话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徐开慈还是勾了一下嘴角,好歹是留下来了。他微微抬头看着一脸疼惜的母亲,小声和母亲说:“没事儿,我一会就好了,就是躺久了没翻身身体自己想动动。”
梅静一脸错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徐开慈睡觉的时候还有这些事情要注意。她越发心疼,怪自己只顾着高兴,疏漏了儿子的不便。
看到梅静的表情,徐开慈急忙岔开话题:“一会您喂我成吗?原本是能抬手的,就是这会没那个力气抬起来了。或者您和我爸先吃吧,我再歇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开慈莫名的心虚,也不知道算不算吹牛。
他的手抬不了那么高,也握不住太细的勺柄,在过去的这几年里,他还从来没有自己吃过饭,都是程航一或者护工小口小口地喂他。
在拥有程航一的岁月里,他一直被照顾得精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就这么一想,徐开慈更觉得难过,更觉得做这一切再值得不过,没什么好委屈的。
梅静还没回答,徐春晔又板着脸出现在房间门口,他脸拉得很长,怒气汹汹的样子对房间里的母子俩吼道:“能少了你这口饭吗?赶紧出来吃,我们家没有先吃后吃这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