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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姨着实被这“大半年”吓了一跳,她担心祁乐也要睡那么长的时间,连着几天天没亮就跑到海边,诚心诚意地祈求海上的神灵保佑她的外甥,能够早日醒来。
大概是神灵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福吧,十四姨走进病房的时候,杨医生正好在例行记录祁乐的身体数据。
那平缓了六天的生命曲线,终于出现了波动。
“今晚的心率和呼吸都有很强烈的起伏,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应该能醒了……”
“今晚多注意观察,有什么立马让护士通知我。”
十四姨和段羽安皆松了一口气,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人能醒就是件好事。
杨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十四姨把汤圆倒出来,递给段羽安:“今天元宵节,吃点吧。”
她还记着段羽安有厌食症的事,又补充了句:“这汤圆是我自己包的,纯手工纯天然,你应该能吃。”
段羽安接过,说了声谢谢。
十四姨看着他把汤圆吃完,想起这几天他身体力行照顾祁乐的样子,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老实说,换作她她都做不到这个份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看得出段羽安是真的把祁乐放在心上了……
十四姨抹了一把眼泪,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她问段羽安:“阿乐醒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段羽安疑惑:“什么什么打算?”
十四姨:“杨医生不是说,建议阿乐换一个新的环境生活吗?这样对他以后的恢复也有帮助。”
段羽安眼眸动了一下:“是。”
十四姨轻叹道:“阿乐本来就不是在石尾镇长大的,他在这边也没亲人了,没什么理由再继续守着那栋房子……”
十四姨是觉得,祁乐的根早就不在石尾镇了,而且,以祁乐的能力,值得往更好的地方去。
困在那一方沿海小镇,太埋没人才了。
她对段羽安建议:“不如等他醒了之后,你带着他离开石尾镇吧。”
段羽安很轻地眨了眨眼,余光落在祁乐修长的手上,他沉默了半晌,柔声道:“我自然是想带着乐乐离开的。”
“但这里终归是他的家,他要是不愿意走,我也不……”
“我愿意。”
段羽安未说完的话被一个很清淡的声音打断了,那声音听着很干,轻飘飘的,特别不真实。
段羽安猛地抬头。
病床上的瓷娃娃不知何时醒的,唇色依旧苍白,但因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段羽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握住祁乐的手,不确定问:“乐乐,刚刚……是你说话?”
祁乐缓慢地点了点头。
段羽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祁乐刚才说的那句话,心里满是窃喜。
他喉结动了动,因为过度紧张,说出的话有点抖:“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十四姨在旁边又哭又笑,她以为段羽安是真的没听清祁乐说了什么,一把拍在了段羽安的背上。
还好心替外甥回答道:“他说他愿意啊!”
说完,十四姨转身就往护士站跑去,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声音:“杨医生,杨医生呢,我外甥醒了!”
护士也跟着激动道:“啊他刚到楼下病区去了,我马上去叫他回来!”
病房里,段羽安紧紧攥着祁乐的手,表情甚是无语。
祁乐被他这个表情逗乐了,很轻地笑了笑。他轻轻勾住段羽安的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愿意跟你走。”
其实,祁乐早就“醒”了。段羽安和十四姨的刚才那些对话,他也都听到了。
和传统意义上的醒不同,祁乐的这个醒来,是指他所有感情的苏醒。
而在“醒”之前,祁乐一直在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有相爱如初的父母,和尚未过世的外公,还有以前的同学和老师。
而在这场美梦的尽头,是十六岁的那个冗长夏日。
那天在书房发生的事,一直在祁乐的脑海里重复上演,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遍了。
祁乐也从最开始的害怕难受,变成了冷静麻木,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场闹剧。
当他第N次,看到母亲朝另一个自己伸出手的时候,甚至萌生出了一个极端的念头——
干脆在这里把所有的一切都结束掉吧,让过去的祁乐彻底消失,那他就不会想起这些痛苦了。
祁乐走上前,他蹲下身把手覆在母亲的手上,想亲手把这个没有尽头的噩梦给提前毁掉。
一阵不知从哪飘来的音乐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那是小夜曲的旋律。
只是曲调听着很怪,不像是大提琴也不像小提琴,节奏断点都有很大问题,弹得十分业余,还难听。
但……听着就让人心安。
因为这段突然闯入的音乐,整个梦境发生了动荡,祁乐手上的动作停了几秒,而地上的【祁乐】也挣脱了束缚。
他往后退了几米,捂着脖子粗声喘气……
祁乐看着另一个自己仰着涨红的脸,掷地有声道:“那些都是他们大人的错,你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
“他们离婚,活该我应该没爹没妈么?”
“他们一个两个走得彻底,有想过我的感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