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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陈文斌立刻接她的话茬:“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副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模样:“既然你们都找上门来了,又当着我姐姐姐夫的面,我要是不帮你们想办法,亲戚都要骂我这人不讲心,白让你们跟我干一场了。”
他废话说了一箩筐,恨不得能当场竖块碑来书写自己的丰功伟绩。陈凤霞都要忍不住翻白眼的时候,他可算切入了正题:“那就这样吧,你们都跟我签合同,以公司职工的身份拿银行贷款。”
啊?饶是陈凤霞刚才心念动过了,都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文斌要跟农民工签合同?
侯德宝等人也目瞪口呆。他们出来干活这些年,还真是头回听讲要签合同呢。大家工资什么的,都是干活前说好就行。签个合同有什么用?
“就是告诉银行,你们是我公司的人,所以能办这个贷款。”陈文斌解释完了又像是后悔一般,“算了,我白提一嘴,你们随便听听就行。还是算了吧,签合同我还得找人拟合同,太麻烦了。搞什么公司啊,我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以前自在。”
说着,他又起身,忙不迭要逃走般。
他不动还好,一动农民工们就急了。大家团团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放话:“签,我们签合同,陈老板,今天你就找人定合同,我们今晚就签了。”
然后大家伙儿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就跟龙卷风似的,一群人直接架着他跑出去了。
陈敏佳被吓到了,猛地站起身大喊:“爸爸!”
他们要对爸爸做什么?跟电视上一样要绑架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凤霞不得不开口安慰了句侄女儿:“没事,你爸好着呢。”
郑明明也觉得舅舅没事,她跟表姐咬耳朵:“舅舅好像是故意的。”
陈敏佳下意识地想为爸爸辩白,他们那么多人呢,就跟强盗一样逼着爸爸为他们担保。上次姑爹给人做担保,就闹得鸡飞狗跳。
吴若兰鼻孔里头发出一声“哼”,半点儿不顾及朋友面子:“你爸爸跟郑明明爸爸可不一样。”
陈敏佳还想说什么,结果表妹一句话把她堵得死死:“当然不一样,舅舅还没说什么时候接回家呢。”
哦,是啊,还有妹妹。陈敏佳立刻坚定了立场,在妹妹回家之前,她都要坚决地痛恨爸爸。
哼!她才不担心他呢,妹妹要比他可怜多了。
晚上回到家,郑明明偷偷问妈妈:“舅舅为什么要跟他们签合同啊?”
她就在报纸上看过有农民工因为没签合同,讨债的时候都找不到证据去劳动局告状,最后只好爬上电线杆子要跳下来,好逼着政府给他做主。
不是资本家都不愿意跟工人签合同,好昧下工钱吗?
陈凤霞打定主意不敷衍女儿:“其实不签合同这事儿两边都有原因。对工人来讲,签了合同可能挣得更少。不签的时候是大部分是计件工资,干多少拿多少。签了以后,干得再多,最后到手的钱还是那么多。你想想看,大家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嚒。拿钱少,谁愿意?”
郑明明恍然大悟:“哦,舅舅就是想尽可能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哇,果然资本家都一样。”
陈凤霞忍不住点女儿的脑袋,没好气道:“你妈我也开公司,也是资本家呢。”
郑明明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强调:“妈妈你跟舅舅不一样。”
陈凤霞鼻孔里头出气:“你少拍马屁,心得体会写了吗?好好写,明天接着看录像。”
小学生花容失色:“还要看啊,妈,我知道不能到处跑了。”
“哼,你以为让你们写心得体会是糊弄你玩的。好好写,你妈我有用,写的好还给你们发稿费。”
郑明明先是垂头丧气,后面听到稿费两个字这才高兴些,回房间了。
陈凤霞进了卧室,郑国强已经洗漱完毕,正蹲在儿子的小床边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东西笑。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开口便问:“陈文斌怎么想起来跟人签合同啊?”
他在这位小舅子手下做了那些年的小工,可从来没见到他和任何人签合同。
陈凤霞摇头:“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人,反正是无利不起早,绝对不会是平白无故当好心人。”
郑国强笑了起来:“你可真够不客气的。他给人做担保买房,你不应该高兴嘛,这样房子才好卖啊。”
说到这个,陈凤霞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稀罕他!怪哪个啊,还不是政策一天三变,好不赖赖的说不放贷就不放贷。也不想想没有贷款,要人存一辈子的钱,等到七老八十再买房吗?呵,到那个时候,一百万值不值现在的一万块都打个问号咯。”
郑国强保持住了国家干部的立场,没跟着老婆一块儿发牢骚,反而劝她:“所以他来搞房贷的事情,不是正好给你省心嚒。”
陈凤霞一点儿也不领情:“哎哟,没有王屠夫就非得吃带毛猪了?搞得好像我没开公司一样,我公司不能给人担保啊。这样我还挣的更多呢。”
她看丈夫打着呵欠上床睡觉,完全没有天崩地裂的迹象,不由得奇怪:“哎,郑国强,你不怕我真给人担保啊?”
郑干部不愧是连着跑了两趟深圳,看过西洋景的人,很有泰山崩于前不色变的架势,居然轻描淡写:“你公司要真给人担保了,还能有陈文斌的事?就你,连根肉骨头都不会给他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