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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每个月固定订报纸,这在整个灯市口都是少见的。这也让郑明明心中很是小得意。
听说有新报纸看,郑明明低落的心情高昂了些,她拿起报纸,嘴里“嗯”了声,就转身回楼上。
陈文斌看着外甥女儿离去的背影,愈发委屈,还告起状来:“你看,姐姐,他们现在一个两个的。明明都连舅舅也不喊了。”
陈凤霞直接将他拍旁边:“你歇歇好不好。明明当然跟佳佳亲,你以为呢。真是的。”
她没心思管陈文斌,就听着楼上的动静。
跟她猜测的一样,大女儿拿了报纸后,就同前两天一般,开始读报,什么破解千年虫,什么阿尔卑斯山发生雪崩。她一条条地往下念,中途还喝了回水,然后继续念新闻标题。
待到最后,她声音低下去,完全不出声,那就是在看报纸上的调查报道了。
这种报道多少都带着点咄咄怪事的意味,离奇曲折,令人惊讶。
比方说今天报纸上的两篇长篇报道,一条说的是某偏远地区修筑豪华坟墓,上工的农民坐的船翻了,无人生还。那坟墓的主人究竟是谁,村里却没人说得清楚。因为中间人也一并被淹死了。而这些打工的本村农民,到今天家里也没拿到一分工钱。
还有一篇更离奇,是说某地一女子再度怀孕,但她丈夫在他们生了前面的孩子之后就按照当地规定做了结扎。这回计生办拖人去打胎还要罚款,他气不过,怪当初的医生没给他扎干净,要找人算账。结果真相大白,这小孩不是他的。
郑明明看入了迷。她本来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红杏出墙。丈夫长期在外打工,留守妇女出轨的事情不少见。她还在杂志上看过深度调查文章,说这不能简单地斥责留守妇女道德沦丧,而是要更深层次地去关怀她们这个群体的身心需求。
人类有的欲望,她们都有。
压抑到了极点,只会爆发人伦悲剧。
可这位留守妇女的情况又不相同,她的情夫是她丈夫的表弟,但两人并没有保持长期关系,女方很快就不再理睬这位表弟。搞得表弟挺郁闷,感觉自己就是被人白睡了借种。
没错,女方出轨的原因竟然真的就是为了怀孕。她知道丈夫做了结扎,自己不可能怀上对方的小孩,他们也有孩子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这就要说到小夫妻的公婆了。因为多子多福的老传统,更因为没有孙子,公婆常常在儿媳妇面前念叨如果能再生一个就好之类的话。
某一次,婆婆还偷偷摸摸跟儿媳妇说,某地有户人家男的也是结扎了,但没扎干净,女的又怀孕了,跑到外地把孩子生下来,大胖小子一个。
在这样的环境长期影响下,这儿媳妇就主动找人去怀孕了。到这时候,怀孕成了重点,怀上谁的孩子,却反而不重要了一般。
郑明明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觉得这女人疯了,一时间又感觉隐约能够理解对方。
就像妈妈说自己小时候主动上交压岁钱一样,是,那不是妈妈开口要的,也不是发自自己真心,那为什么她还会这样做呢?因为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样做才对,这样做才能让爸妈高兴。
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用让对方更高兴的方式存在呢。
从来都不需要对方主动说出口。
她唏嘘感慨了一通,目光突然间瞥到报纸的日期,然后她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今天的报纸。
妈妈为什么要把份旧报纸夹在今天的报纸里塞给她?
郑骁玩积木玩累了,跑过来要求姐姐讲故事。
两个小的像复读机一样跟着念:“讲故事。”
郑明明眼睛珠子一转,立刻清了下嗓子:“行,我念报纸上的故事给你们听吧。”
这故事里既没有勇敢的王子也没有漂亮的公主,显然不能吸引小孩的注意力。三个小的听了没一会儿,又要跑下楼去看动画片《舒克贝塔》了。
郑明明却跟没发现他们的离开似的,还在一字一句念报纸上的文章。到最后,躺在床上的人听她嗓子发哑,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们下去了。”
郑明明只简单的“嗯”了声,继续若无其事往下念:“我是读给你听的。”
陈敏佳心头憋闷,却不想将火撒在表妹头上。表妹跟她一样,始终被瞒在鼓里头。
她浑身提不起劲,说话声音都懒洋洋:“没事,我听歌就好。我不无聊。”
“歌里不会告诉你这哥故事说的道理啊。”
陈敏佳没精神,声音还是有气无力:“什么道理?”
郑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没人逼我们,我们去做的时候,却也并非发自我们本心。那个事情,你妈肯定不对,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也许原因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陈敏佳咬嘴唇:“不要说,我不想听关于她的任何事。”
郑明明立刻举手投降,她还真不敢刺激陈敏佳。
她本来想和陈敏佳讲,她感觉舅妈离婚后反而跟重新活过来一样。所以,这段婚姻里,舅妈的处境也许并非外人看到的那么舒心。
啊,住在城里,家里有钟点工打扫卫生,她不用上班,丈夫还不在外面勾三搭四,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