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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鹏突然间冒出一句:“长江客轮公司?他们不是航运集团下面的吗?居然也下岗了啊。”
陈敏佳点头:“是啊,以前很好,现在他们整个集团上下好多企业都不行了,一堆下岗职工没地方安置呢。”
郑明明看他表情古怪,追问了句:“你想什么啊,憋得难受吗?”
“嗐,我跟你们讲件超逗的事。”杜宇鹏嘿嘿笑出声,“我七月去的英国,后来我妈他们公司不是组织去台湾玩嘛,非要带我一块儿去。我们到机场之后,就碰上了航运系统过去的旅行团。超级逗的是,他们被困在机场出不去。”
餐桌上的人都惊讶:“怎么了,他们的护照有问题?”
杜宇鹏哈哈大笑:“他们单位有暑假旅游的传统,去台湾玩好像是先斩后奏,自己组织的,跟旅行团嚒。然后他们的上级单位好像是港监局什么的,书记雷霆暴怒,在电话里劈头盖脸一通骂,问他们哪儿来的脸出去玩,是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勒令他们立刻回去,不允许踏出机场半步。等回程飞机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就只好困在机场也不敢出去。”
陈凤霞听得阒然无语,难怪说要加强领导干部的党性修养。这事儿要让在地里晒得快要塌皮的下岗职工知道,估计拆了他们大楼的心都有了吧。
果然日本鬼子的大炮都要打进城了,也不影响夜上海的歌舞升平。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陈敏佳翻了个白眼,言简意赅两个字:“活该。”
真是哪儿来的脸跑去台湾玩?公费旅游的理直气壮。
语文课代表没评论这事,倒是关心起另一茬:“建设兵团这样打广告的话,会不会全国的闲置劳动力都往新疆跑啊。一下子涌进去那么多人,会出乱子的吧。”
郑明明摇头:“应该不会,距离远的地方大家也不会都过去。还有就是愿意对接组织拾花工过去的地方政府不会特别多。”
前者大家可以理解,毕竟离得远,考虑出行成本问题,大家宁愿就近找工作。
至于后者,语文课代表就理解不能了:“现在不是各地都在想办法解决就业问题吗?现在有现成的工作摆在面前,直接把人带过去干活多好啊。”
杜宇鹏直接嘶嘶抽气,相当没有求生欲地来了句:“你傻啊。在基层政府组织群众赴疆务工之前,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是老百姓自己的事。在他们组织人手过去之后,那后面的一切问题就得他们来协调处理了,那问题可是一堆堆的,人家凭什么给自己找麻烦。”
语文课代表据理力争:“可是这么多人没工作,当地政府就不怕出乱子吗?”
杜宇鹏不以为意:“怕什么?国家机器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没工作也不是地方政府的责任,自己想办法去。”
这话就很流氓,流氓的却让向来伶牙俐齿的语文课代表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回。
郑明明却在旁边开口了:“有人组织过去的。我们认知的涌泉县的县委干部就组织了他们的县的闲余劳动力过去干农活,还在那边承包了田,明年自己种棉花。还有河南的一个乡是他们副乡长带队的,他们已经连续去了好几年。有尸位素餐混日子当太平官的,也有想方设法在给老百姓找挣钱门路的。我想后者应该比前者更多,有的时候他们不动起来,还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路得怎么走,担心风险太大,会劳民伤财,反而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
王月荣乐观道:“那这个采棉花就很好,既是依靠劳动力就能挣到钱,又不用像在工地上一样危险,还天天担心包工头不结工资。”
餐桌上的学生目光又齐刷刷落到陈敏佳脸上。
关于农民工讨薪的新闻近年来可是经常上报纸呢,江海今年就发生过农民工要工钱去,结果却被包工头打断了肋骨和门牙,躺在医院找记者给他做主的新闻。
陈敏佳莫名其妙:“哎,我爸现在主业是建设新农村啊。他忙着种菜养鱼建加工厂还来不及呢,哪有空管这个。再说你们别冤枉包工头,不付钱的基本上都是甲方。像这种领导干部出门旅游有钱,付工钱就没钱的事情太多了。民工是碰不上他们,所以全追着包工头。”
陈志强举手:“我作证,我爸在她爸工地上打过工,她爸没克扣工钱。”
餐桌上的陈家人顿时连胸脯都挺得更高了些。
杜宇鹏好奇了一句:“那去新疆摘棉花挣钱吗?”
“还行吧,比在外面打工强。”陈敏佳算了算,“其实从五月份就有活,一直做到十月底的话,手脚勤快点,六七千块钱可以有。”
王月荣强调了句:“当然跟你三个礼拜两万块那不能比。”
杜宇鹏直接怼回头:“那你三个礼拜挣的还不止两万块呢。”
陈志强皱眉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这是在夸她红,挣钱能力强吧。”
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直沉默吃饭的陈大爹突然间出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们都是有出息的小孩,将来要做大事的,得心里时刻都装着老百姓,这样才对。”
初中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埋头悄悄吃饭。嘿,郑明明还说他们家从农村来,外公外婆都是农民来着,这老爷子开口的语气,分明就是个老干部,而且还是经受过革命洗礼的老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