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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美莉突然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世界没毁灭,还好,怎么了?」
陈海天尽量用客观、不带个人主观臆测的方式,把事情详细地告诉梁美莉。梁美莉听完后想了一阵子,才说:「我有几个想法,但我的想法跟你的想法大概一样,所以我们直接去吃宵夜可以吗?」
「不行,」陈海天瞪了梁美莉一眼,「就算你知我知,还是要讨论一下,馊妹不就是这个用处吗?」
「好吧,第一,没有事可能是分身,他应该有个众所周知的、曾经使用或正在使用的ID,他的低俗只是另一张羊皮,就像你给他看的是一张猫皮。」
「嗯。」陈海天知道没有事必然走过和他极为相似的网路历程,在他不是noone,没有事不是nothing前,或许都曾在网路上开得辉煌,然后有天绝望了,就冷眼看自己养出的ID死去,然后迁移,然后开始游晃,然后不愿再多说一句。
「第二,你失控不是因为没有事破坏默契,而是怕失去『这个』没有事。」梁美莉眯起眼来,看着陈海天,「如果你们认识一个月后就约出来见面,搞不好已经交往又分手了。可是等时间拖长到超过限度,见不见就不再重要,没有事变成你的习惯,就跟巷口小七一样,你不想改变习惯,但你担心没有事想改变,我说得对吧,宵夜你请。」
「我没答应你要吃宵夜。」陈海天无奈地看梁美莉一眼。
「你不答应还是要吃,」梁美莉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说真的,根据我在拉子网路圈的观察,网路上浪漫贴心又有趣的,现实往往是自私易怒又花心的家伙。」
「我以为你收山了。」
「理论上是,但无聊时还是会上站玩一下,」梁美莉干笑两声,「别的不说,如果没有事是个金刚芭比或比女人还娘,就算你能接受,我也要跟你断绝关系。」梁美莉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事,在手臂上抓了两下,「就算他是你的型,搞不好睡觉打呼放屁兼磨牙,吃饭抖腿出声又剔牙,钥匙还扣在裤腰上,你受不了的,你不是那种人,门当户对有它的道理,明知不能忍受的事就不要妄想自己有太大的包容力。」
「嗯,就算他长相跟生活习惯都很好,个性也不见得处得来。」陈海天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跟他变成现实世界的朋友,这样反而很多话讲不出口。」
「有些距离真的不要跨越,像小马的朋友的朋友,好好的异男,跑去跟个gay搞在一起,最后被伤得乱七八糟,唉,」梁美莉也叹了口气,又想了片刻,「他的花名好少女,应该是个太过感性的人,我要是有这种名字多好。」
「我没嫌过你名字。」
「其实我本来叫美丽的,上户口时那个职员写错了,还好,不然更惨。」梁美莉伸手撑着脸,抬眼看着陈海天问,「不过……你们对彼此都有好感吧?」
「有,很单纯又很薄弱的好感。」陈海天考虑片刻,才点头回答。
「虚妄的网路,虚妄的好感,你们之间只有虚妄是真实的。」
虚妄用得真他妈的好。陈海天心想,他们的一切,就建立在这虚妄之中,而且这虚妄美好得让人不想跨越。没有事是他需要的人,却不是他想要的人。
「我觉得你也别想太多,」梁美莉继续说,「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吃蛋黄酥,你等看看他有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我不做任何表示的话,他就不会有下一步举动。」陈海天对这点很有把握,没有事对文字的敏感度很高,总是能从他传出的短短几个字推测出他的心情。
「那你就不要做呀,这不就解决了,吃宵夜。」梁美莉掏出钱包打算结帐,突然又停了下来,「等等,『这个』没有事是李组长吗?」
「嗯,好像是。」
「这就麻烦了……不过『另一个』没有事可能是玩具龙或叶美琪,所以还是维持原议,不要做,不要想,吃宵夜!」
半夜一点,陈海天吃完宵夜回家,天空开始飘雨,有点冷,凌晨的巷子笼罩着寂静,寂静里有一种奇特的灰暗,完全不同于平常夜晚热闹的样子,像是望进乌云内部的感觉。
他盘腿坐进书房里的绒布沙发,拿起一本书搁在膝上,让翻动的书页扰动空气和书房里的昏黄灯光,脑袋想起非常多的事情,乱哄哄地响。
啊地狱请你为天堂下一场雪
那个人的花名有个雪字。他想。
那场雪,究竟是下在地狱,还是天堂?
第十一章 复诊
入秋以来,天气一直很暖,直到十月初,第一道冷锋入侵后,才赶走夏末尾巴,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到月亮。
陈海天一如以往地和没有事闲聊,他们的话题不曾再超出安全范围。
没有事收到蛋黄酥之后,写了封信给他,只有一句:「压扁的蛋黄酥捏成圆饼状再加热依然好吃。」
他没有回信,也没有问没有事是不是住在台中,台中的天气如何,台中好不好玩,他们依然在站上等着遇到对方,传低俗的讯息,写不着边际的信。
他告诉没有事胡椒饼很好吃,秋天热热的捧在手里,会觉得幸福从身边缓缓流过。
没有事告诉他三角花生饼,「在大型的圆铁盘上倒入面糊,洒上花生粉跟糖(还分红糖跟白糖),等面糊熟了就把它对折切成三角块,啊——好文艺的幸福(眼角闪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