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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淑梅微微蹙了蹙眉:“话是这么说,可外人不知道情况,便会觉得你这个当姑的失礼,掏几块礼钱寄过去吧。”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的目光落在画报一角,那儿登着征集剪纸的信息:“女方剪纸怎么样?”
苏梅在他身边坐下,探头看了一眼:“娘的手艺不错。”
“陕北的灾情,不断在向外蔓延……”
赵恪的话没说完,苏梅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16、7岁的两个人养活自己都难,又带着两个小姑娘,真不管不顾,饿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赵恪不是圣父,他只是想得比较远。
因为真出了事,他和苏梅,连带地小黑蛋,还有苏家兄弟几人的工作,都要受到影响。
……
天上的启明星还亮在夜空上,赵萍萍便从干草堆里爬了起来。拿干草擦了把洗脸用的木盆,抱起陶罐控出里面的清水,然后挖出陶罐里的黄泥,撩水冲了一下,再把木盆里的水倒回去一半,随之抓了一把红薯干丢进去,架在土灶上,点火熬煮。
“苏均,该起来了。”赵萍萍敲了敲另一间窑洞的门,解开辫子,扒拉了几下捋顺重新辫起。
苏均迷瞪瞪地爬起来,抓起炕梢的衣服穿上,趿着双黑布鞋打开了门,瞅了眼火舌舔烧的陶罐:“怎么又是红薯干?”
赵萍萍绑发梢的手一顿:“下周你回来,我给你贴几张饼子。”
苏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拿碗舀起木盆里的水漱了漱口,撩着水洗了把脸。
赵萍萍忙用水打湿布巾一角,擦了擦手脸,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红薯片。
苏均看了眼陶罐里剩下的寥寥几片红薯,叹了口气,拿筷子扒回去一半:“山上活计累,你多吃点。回头我再想想办法,看跟谁先借点粮。”
赵萍萍有心拒绝,却又深知,不借粮,指望着她每天上山挑石头挣的那二两粗粮,根本不行:“嗯,记上帐,日后我们加倍还。”
吃完饭,苏均进屋拿上书包,冲赵萍萍挥挥手:“我上学去了,有事让人到学校给我捎个话。”
“好。”赵萍萍端着碗看他一路奔下山脚,往镇上走去,忙两口扒光碗里的红薯片,进屋拍醒三妹,叮嘱了几句,背起装了只碗的荆条筐,扛上工具跟人一起走了二十多里,上了山。
开山挖渠引水,这工程因为受到了上面的关注和补助,眼下还在继续,报名参加的壮劳力,一天发3两粗粮,像赵萍萍这样干劲十足的年轻女性每天则是二两。
中午大多数带了干粮,赵萍萍也带了,是三根红薯干。
拿碗从石缝里接了些水,就着红薯干灌下肚,赵萍萍看着眼前的石头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拿起工具又干了起来了。
早上听人说,上面供应的粮食不多了,要精减人员,她可不能被刷下。
这一劳作,直到月上柳梢,看不清路了,各村带队过来的队长才吹响了哨子。
拖着疲惫的双腿到家,赵萍萍不由一愣,看向蹲在窑洞前的三妹、四妹:“怎么还没睡?”
“傍晚我打柴回来,遇到放学的苏忆,”芳芳羡慕道,“她穿了件特漂亮的蓝色印花裙,一看就是苏梅姑姑寄回来的。姐,她说让我们等她,晚上过来说件事,是不是……是不是苏梅姑姑也给你和姐夫寄了什么?”
“芳芳!”赵萍萍陡然喝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攀扯苏梅姑。”
“我、我……我只是心中猜测。对不起,姐,我记住了。”
赵萍萍摸了摸她的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赵芳芳咧嘴笑了笑:“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山上背石头吧?”
“不要人了,有时间,你就跟四妹一起挖点草根回来,晒干后,摔掉上面的泥巴,磨成粉,星期天我掺上些高梁面,给你们贴饼子。”
“真的?”赵芳芳兴奋道。
丽丽听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嗯。”
“还、还是不要了吧,”赵芳芳捏着衣角摇了摇头,“高梁面就剩一小把了,留给姐夫回来吃。”
丽丽跟着附和道:“给姐夫吃。”
赵萍萍笑笑:“我们少吃点,大头留给他。”
两个妹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萍萍姐,”苏忆背着个筐气喘吁吁地上来,小声叫道,“快过来接我一把。”
赵萍萍忙放下背上的荆条筐和手里的工具,跑过去接了东西:“你怎么拿东西过来了?娘和奶奶知道吗?”
“知道。”苏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姑姑寄来的。”
赵萍萍心头一跳。
“呐,”苏忆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递给她,“还给你写了封信。”
赵萍萍接过信,飞速将东西送进屋,往灶里点了把火,就着火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苏忆、芳芳和丽丽好奇地围了过来。
对着一个陌生人,苏梅也没啥可写的,送了句祝福,然后又道,若她剪纸剪的还行,就剪几副给画报寄去,挣点家用。
未免她创意不行,苏梅于信封里还附带了几副画样。
怕她没钱买红纸、信封、邮票,包裹里苏梅都准备好了。
赵萍萍颤抖着手抚过一张张画样,打开了苏梅寄来的包裹,一叠画报,一沓红纸,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白糖,二斤油,三斤炒米,一条毛巾被和五个贴了邮票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