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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砚面前摆了上百张画像,环肥燕瘦,形形色色的美人儿映入眼帘,瞧的人眼花缭乱,若是个好色之人,只怕此刻便会发出“全要,我选择全都要”的豪言壮语,可惜时砚不是这种人。
于是他决定和他爹好好说道说道。
但想了千百种理由,唯独只有最真实的“儿子没看上眼的,不想将就”这一条,是最没用,最没说服力的。
放眼这个时代,不说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太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以这种理由不娶老婆的行为也十分怪异,要一辈子活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之中。
何况,一国太子,不成家,没后代,便意味着皇家后继无人,朝政不稳,天下人心不稳。
朝臣们会想:“我们辛辛苦苦 辅佐你爹,还盼着将来我儿子继续辅佐你,我孙子有机会辅佐你儿子,你老谢家千秋万代不倒,我家里的荣华富贵才能世世代代不绝。
你不生孩子,眼看着我们家的荣华富贵要断在你手里了,上哪儿去找下一个君主辅佐?万一辅佐错了人,岂不是连累全家的大祸?
生,你必须生儿子!只要你生了,我全家愿意帮你教养!”
百姓们会想:“皇帝老爷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个怪胎儿子,这儿子对他毫无孝心,要将他老谢家的血脉断绝在手里,将来老了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躺在黄陵里的祖宗?
莫非这就是天谴?
皇帝老爷的皇位是从先帝手里抢来的,果然苍天有眼,便罚他断子绝孙!
我的老天爷啊,这要是太子没有儿子,将来皇位由谁来坐咱们管不着也不想管,可不管是谁,千万别来祸害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成,咱们就想安安分分的种地,一家人能吃饱饭穿好衣便谢天谢地。
只要想想天下大乱的场景便腿肚子直打转,要不我改明儿还是去庙里上两炷香,求老天爷保佑太子赶快成亲生个大胖小子吧!”
时砚不成亲不生孩子,是绝了无数人的荣华富贵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朝臣能轻易妥协才有鬼呢。
道理时砚都懂,所以才头疼。
这件事,还是要攻心。
一挥手让人将桌上的所有画像都收拢起来,按着他爹坐下,倒了茶推到皇帝面前,双眼直视皇帝:“爹,您别忙活了,也别逃避,有件事咱们心知肚明。”
皇帝眼皮子微跳,端起茶碗掩饰自己的神情。
时砚像是没发现他爹的不对似的,继续道:“爹,咱们都知道我娘他们家净出疯子,不仅出疯子,还出天才。还知道这玩意儿是遗传的,谁都不知道成亲后生下的到底是疯子傻子还是天才。
我娘算是偏执的疯子吧?我算得上天才吧?
那我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有谁能确定呢?您能想象成亲后,我每天都在担心我的孩子会是个疯子还是傻子的场景吗?
孩子成长的每一日,我这当爹的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好好的一个孩子,哪一天突然就和我娘那样,成了一个疯子。这种恐慌,焦虑和忧心,我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万一发现哪个孩子不对劲儿,为了维护太子的颜面,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便要亲自下令处理那个孩子,或许那样的事情不止要发生一次,而是没完没了,谁又知道呢?
或许我会将事情处理的天衣无缝,不让任何人发现端倪,可爹啊,儿子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儿子只要想想您若是那般对待我不存在的兄弟们,便替您难受的厉害。
何况是到了儿子自己身上?
难道您就不担心,或许到时候不是您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先疯了,而是我这做父亲的先疯了吗?”
这话将皇帝说的心酸的不行,看着儿子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心疼,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不停颤抖,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喉咙被哽的难受,一泡泪藏在眼眶里差点儿就落下来。
他何尝没想过这事?打从派人去风雪城打探过消息,知道丁家有这么个毛病后,他便开始担忧。
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便也清明起来。
为何丁家蜗居风雪城不出?限制族内孩子不过多在外行走?为何丁挽放出话要和宗持仙在一起的时候,丁家那般宠爱她,却也和她断绝了关系?
为何丁家丰神俊秀的儿郎们娶的媳妇儿一个个都出身不高,且嫁进门后再也不和娘家联系?为何丁家的女儿们不外嫁,而是选择在平凡的普通人家招赘?
丁家是在自救,是在外人发现他们家奇怪之前自救。
“丁家祖上为了保守某种秘密,不断族内之间近亲成亲,为的就是保持血脉的纯净性,且避免外人的窥视。
近亲成亲的坏处显露出来后,他们家通过不断和外人成亲的方式自救。可至今已经有将近六十年,子嗣繁衍了五代,族内还会生出如我娘那般的。”
时砚心里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他爹冰凉的大手:“爹啊,何苦呢?儿子这样也挺好的,真的。”
宗持仙是真的伤心,他不是催着儿子成亲生孩子,而是到了这个年纪,他便想让儿子享受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切,还是最好的一切,最温柔贤淑的女子,最懂事可爱的孩子,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有了孩子,便有了一个家,托生成爹和你娘的孩子,打从一出生便没有母亲的疼爱,父亲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常年将你带在身边,这些年来你受了太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