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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来时,风长欢正被逼着蜷缩在角落里,一双苍白的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遮着脸,面前围了几个正在兴头上的顽童。
“喂!我阿娘说过,眼睛红红的都不是好人,你肯定是地下爬出来的厉鬼,打死你!!”
“对,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还可能是练了害人的邪功,你看他这样,以前不知道害死多少人了!”
“不能让他进村!他会把我们也害死的!!”
虞扶尘看的错愕,并不是不想出手帮忙,可他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就算心智退化,也不至于连一群熊孩子都打不过,缘何躲在角落里默默受着,被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
顽童手里拿着石块,打在身上很疼,但风长欢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挡着脸,不愿被人看到他的眼眸。
虞扶尘咬牙,抬手一道结界罩在那人身前,将几个作恶的孩子一弹出去几步远,咿咿呀呀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什么厉鬼邪功乱七八糟的,你们爹娘就是这么教的?”
他年纪稍长,又是修仙之人,不好对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动手,只得上前扶起风长欢来。
那人白衣沾了灰土,显得有些落魄,见了虞扶尘也不与人对视,两手把眼睛捂的更紧了。
“好了,给我看看,别闹脾气。”虞扶尘把人拉近了些,按住他的手,掀起他的额发。
眉角处多了一道伤口,应该是被尖锐石子打伤的,皮肉都外翻着,鲜血横流,刺的他连眼睛也睁不开。
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他,同时虞扶尘心里也在打着鼓……
这情景……这感觉,怎如此熟悉??
忽觉胸口一阵钝痛,几乎令他滞住呼吸,随即双目一黑,眩晕炸裂开来。
如此奇怪的反应并非初次,早在幼时初到佛宗时,虞扶尘见到无相山的一草一木,便时常痛的死去活来,就像触动了空白记忆的禁区。
这种痛感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淡去,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头疼的毛病,没想到今日还会再犯。
他摇摇晃晃不知撞在哪里,晕了许久,待得转醒时,发现自己倒在冰冷而单薄的怀抱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风长欢头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但血迹还沾在脸上,见他睁眼,所有的傻气都在一瞬间消散,猛的将他按在怀里,激动得双手轻颤。
虞扶尘从他眼中读出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但那人很快便将头埋在他颈窝,把所有情绪掩藏在暗处,随之带来一片冰凉,好似一块寒冰贴在身上,汲取他的体温。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明知不会得到任何回应,虞扶尘仍是喃喃自语。
其实少年的自尊心很强,很敏感,也很脆弱,一旦试探的付出得不到回报,他会立刻伪装成磐石,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得到,就会害怕失去。倘若注定一无所有,那他情愿一无所得。
虞扶尘记忆的开始是七岁那年,在此之前,他的过往一片空白,好似从来不曾有人踏入他的世界。
年少无知时,他曾问过虚云大师:“我是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啊,别人都有爹娘,唯独我是孤身一人,我一定是您救的得道小妖吧,对不对?”
彼时的虚云大师笑的慈祥,握着虞扶尘的小手,后者发现老和尚他体温比起自己还要凉上几分,掌心有一道乌青的瘀伤,隐隐散发着寒意。
虚云大师问:“若果真如此,你觉着自己会是什么修炼得道?”
“狼吧。”他想也不想的答道。“我觉着自己像只狼崽子。”
话一出口,他便怔在当场。
他隐隐觉着,有人曾对他说过诸如似只小狼崽儿一类的话,可他记不清了……只知,那人绝不会是老和尚。
遥远的回忆令他目光涣散,回过神时,风长欢正掐着他的脸颊,故作蠢态扮着鬼脸。
他知道这个人不傻,反之,精明得很……
“一点小伤,上过药就不疼了。”
虞扶尘翻着伤药,为试探风长欢的虚实,特意背过脸去,又猝然回眸,瞥见那人的神情。
他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眼底有着很深,且难以逾越的无奈。
凤目微睁,鼻翼翕动,薄唇轻启,好像说了什么,但虞扶尘没有听到。
这是风长欢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傻和蠢之外的神色,虞扶尘始终觉着这样的表情是在哭,可是他没有眼泪。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虞扶尘意识到他与风长欢归结到底,是同类人。
自那之后,无论去到哪儿,虞扶尘都要用发带遮住他的双眼,既不让人看到他的血眸,也不想再让他感受这世间的恶意。
于是除了聋哑之外,还让他活成了个瞎子。
另一方面,虞扶尘出于本能是不想与他太亲密的,毕竟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便寻来短绳,一边缠在风长欢腕上,另一边自己握在手里,两全其美。
招摇过市时还是会觉着羞耻的,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清不楚是少见,可纠缠不休也很是惹眼。
好比此刻,虞扶尘不用竖起耳朵就能清楚听到酒楼老板娘大着嗓门儿调笑道:“哟,这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啊!”
虞扶尘心道:当然是人遛狗!还是只又瞎又聋又哑的老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