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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一掀身上的兽皮,洛月明决定在没犯下更大的过错之前,还是找块石头撞上去,一死了之。
忽觉身下有意,低头一看,入目便是一条缩小了几十倍的蛟龙,正贴着他的身体沉睡。
一截龙尾要死不死的,与洛月明相连,只要他稍微一动,立马能惊觉龙尾上的鳞片层层舒展开来,宛如怒盛的海棠花。每一片龙鳞都锋利剑刃,散发着泠泠冷光。
那蛟龙似乎早就料到他醒来会去寻死,还用龙爪扒拉着他的手臂。死死将他禁锢在龙巢中。
洛月明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怎么样能让龙鳞不再舒展,从而放过可怜的他。
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抱着龙尾,准备将这个丑不拉几的臭长虫,从身体里抽出来。
哪知才一触碰到硕大健壮的龙尾。那蛟龙就惊闻动静,竟然苏醒过来,抬起一双深邃的眸子,鼻孔中喘出热气来,洛月明很明显得感受到,自己都快要炸开了,当即忙一把抓着龙角,暗哑着声道:“别,别动,把龙鳞收起来,收服帖了!”
蛟龙被握住了龙角,顺势伸出宽厚鲜红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洛月明的脸,将他的眼泪尽数吞入腹中,而后果真同他说的那样,尽量将龙鳞收起来,然后就听啵的一声。拔了根萝卜出来,只留下一个尚未平复的萝卜坑。
洛月明痛楚难忍,恨不得将这蛟龙活剐了,但又怕大师兄无法降生,而不能亲自动手。
他不能对蛟龙动手,索性就对自己动手,作势要往旁边的石柱子上猛撞。
可还未撞过去,就被龙尾缠住了腰肢,一下将他提到了半空中。洛月明一心求死,大声道:“放我下来,让我死,让我死!”
蛟龙的双眸中,顿时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伤感来,亲腻地用脑袋蹭了蹭洛月明的腹部,好似在安抚他。
在这种安抚之下,洛月明竟然觉得分外熟悉,下意识低声喃喃自语,唤了声“大师兄”,那蛟龙的双眸猛然一亮,缓缓吐出一口龙息来。
“你这些年,都寻过多少次死了?哪一次不都被灵文神君救回来了?不就是与蛟龙同修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昏暗死寂的洞府里,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女声,那位清绮神官,不知何时又被蛟龙叼了回来,好似被绑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只能听见声音,但就是瞧不见人。
洛月明不听她的声音还好,听罢,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绿了大师兄不说,还生生拆散了清绮和蛟龙,除非蛟龙强迫这位女神官,否则就以这女神官的气性,如何甘愿委身龙下。
“我现在就是想死,很想死。”洛月明双手捂脸,露出通红的耳垂,连声音都是哑的,“倘若我说,这一切都是场误会,并非出至我所愿,你信么?”
“我信。”
“你,你真的信?”洛月明猛然抬脸,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生气么,不嫉妒到发狂,不吃醋到想要杀人?”
清绮道:“我为何要生气,为何要嫉妒,为何要吃你们的闲醋?人间的话本子上,比你们更离经叛道的故事,多的是,像什么,白蛇娘子和文弱书生,孤魂野鬼和落魄书生,不比你这更离经叛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的不说,就单论这位女神官处事不惊的态度,洛月明都认定她是自己未来和蔼可亲的丈母娘。
听罢,竟觉得这位女神官的态度出奇的冷淡,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愧是大师兄的母亲,就是不一般。
只是听她提及人间的话本子,洛月明颇为惊奇地问:“难道说,你此前也在人间生活过?”
“是,我本是散修,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在人间悬壶济世时,颇喜欢逛戏楼,后来在街头面摊上吃了碗馄饨,好死不死的,里头有个鸟屎一样的东西。我饿极了,浑然不知就将那东西连汤带馄饨喝了个干净。”
顿了顿,清绮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低声道:“你猜那鸟屎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洛月明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仙丹?”
“差不多了,我当时脚踏祥云,三花聚顶,原地飞升,本以为是自己苦修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后来才知,是你同灵文神官在上界争执,失手打翻了灵文神君的药鼎,里面那颗丹药,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碗里。”
清绮叹气:“我就是这样飞升的。”
洛月明:“哇,好坎坷的飞升之路,太坎坷了,真是为难你了。”
“说起来我能跻身上界,并能成功拜入玉清太虚宫,还多谢你出手相助。所以无论你行出多么离经叛道之事,我都不会指责你。”清绮话锋一转,忽然又道:“但灵文神君是真的疼爱你,你不该为了气他,就同一条蛟龙同修,有失你神官的身份。而且你很明显是弱势的那一方。”
洛月明现在一听这事就觉得头疼,听得简直一头雾水啊。
按理说,他同那个长得跟柳宗师一模一样的灵文神君,在人间时是亲兄弟。那既一同跻身上界,也仍旧是兄弟。
兄弟之间究竟能有什么隔夜仇,还为了气他……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洛月明叹了口气,察觉到蛟龙好似挺虚弱的,可仍旧紧盯着他,好似怕他会想不开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在蛟龙的这种目光注视下,他又想起了大师兄,暗道,虽然这臭长虫黑不溜秋的,但眼神同大师兄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