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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丝瓜炒蛋,一盘红烧鸡翅,一碗冬瓜肉丝汤,清淡得不像渝市人家的菜。
吴桥一看着那碟绿油油的虎皮青椒,佟语声大方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爷爷。”
脑袋立刻被奶奶敲响。
“……最喜欢吃的菜。”佟语声咬着牙补充道。
奶奶对吴桥一说:“幺幺享你福,平时晚上我可没时间给他烧饭。”
奶奶的小摊儿也是佟家的经济主力军,尤其到饭点前后生意见好,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做大餐。
吴桥一给自己夹了块鸡翅 ,眼睛锃亮的。
佟语声的家虽然看起来上了年数,但内里是非常整洁干净的,东西摆得整齐,还有养得很好的便宜盆栽,墙上还挂着佟语声妈妈以前绣着的十字绣。
一家人虽然过得拮据,但却也从没放弃过好好生活。
他们家和着野水湾一样,都是风雨腐锈不了的钉子。
“无声细下飞碎雪,放箸未觉金盘空。”
佟语声也跟着举起一块儿鸡翅,和吴桥一隔空碰了碰。
“干杯。”他说。
第16章 无情
吃完饭,佟语声便带着吴桥一在楼下晃荡。
吴桥一真的很喜欢看棋,一下楼便自顾自地往人堆里扎。
这一局棋刚好临近末尾,坐西边儿的老头举着黑子,显然局势对他不利。
对面的中年人已经提前露出了胜利的喜悦,开始跟大家算账,商量着这一局结束,要请哪些人吃什么牌子的冰棍儿。
就在老头揪着胡须快要放弃之前,吴桥一层层挤到老头身侧,“咔”抓起一粒黑子,又“啪”地一声摁倒了棋盘上。
佟语声刚听说吴桥一不会下棋,眼下生怕他一颗子儿把人给惹毛了,果然,老头的头发理科竖了起来——
“诶这是哪家龟儿子……”
老头一句粗口还没骂完,就有旁观者发出了议论声:
“这瓜娃子下得对哇……”“哟原来黑子还没走死呢!”“这子走得好!”
老头一听,又细细看了一眼吴桥一摁上去的那枚棋子,不说话了。
三五秒之后,老头伸手摁了摁那颗黑棋,道:“我就下这里了。”
围观的人群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慨叹,吴桥一被视线盯着不自在,又伸脖子看了一眼棋盘,才放下心来一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佟语声看不出刚才那一子有多么绝处逢生,只听得懂周遭人的反应,心情和看到他的数学卷子一模一样。
佟语声一边赶上吴桥一的步子,一边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吴桥一加快步伐说:“现在会了。”
看了一盘多就学会了规则,看起来还下得很不错,佟语声越发觉得这个人是个天才。
放在半天前,这人穿着白衬衫尽情挥洒过人的天赋时,佟语声难免会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但眼下,他就这样自然地融在野水湾的犄角旮旯里,站在咸热的晚风里,却又和他坐在豪车的后座上、趴在别墅的窗台边没有区别。
他就像是一粒被风吹散还没成熟的孢子,在哪里都无法适应,却又似乎在哪里都可以尝试着生长。
佟语声跟在他身后,吴桥一也就像是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一般,胡乱逛了起来。
怕他丢下自己不管,佟语声连忙找了个话题:“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下棋了。我每天放学都来这边瞅一眼,十几年了也没学会。”
吴桥一没有理睬,只伸手盯着串串店门口的发财树,趁佟语声不注意,伸手薅下来一大把叶子。
店里立刻传来一串“宝批龙”“方脑壳儿”的叫骂声。
佟语声加快步子带人逃离案发现场,等拐出长街时,刚想喘口气,吴桥一又不知被什么吸引走了注意力,迈着步子又飞了去。
看到他步伐突然加快,佟语声不得不叉着腰,轻轻地唤了一声:“等等我,Joey。”
但吴桥一似乎又将一切屏蔽掉了,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沿着笔直的街道快步走去。
直到他走到街口的岔路前,杂糅在一起的东南西北冲进视网膜,他才有些慌乱的回过头,去寻找被他丢在街尽头的佟语声。
走快了的佟语声才刚刚赶到街口,一手撑着墙壁喘着粗气。
如果是温言书的话,那人估计已经从街头狂奔过来扶他,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走的这么快、把他丢在一边。
但吴桥一就这样站在路口远远看着他自己摸过来,面上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任何温柔或是关怀的情绪。
他很清楚,吴桥一停下来等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走罢了。
虽然佟语声从不会对吴桥一抱有过高的期待,但他还是忍不住借着将暗的天色,抬眼去看他的眼睛——
那澄澈的湖蓝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装不进街景,也同样装不下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无情不似多情苦,佟语声心想,感情空缺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简单的幸运。
终于把边跑边玩的吴桥一送回家,吴雁看了眼嘴唇发紫的佟语声,请他进屋休息一番。
佟语声看了眼这豪宅,踏进去之前还是有些怯怯地收回腿,只叫吴雁倒了杯水,站在门口把今晚的药给吃了。
疯了一天的吴桥一大概是累坏了,回到家便把自己“砰”一声关回了房间,吴雁喊了他几声没反应,便开车,又把佟语声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