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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完饭,佟语声摁着头,让吴桥一给张二刀道谢。
那人看了看张二刀手里的宝宝,黑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才不情不愿地嗫嚅了一句:“多谢款待。”
要不是为了陪佟语声一起,谁要在这里担惊受怕吃一顿饭啊,吴桥一舔舔嘴唇,转头就忘记刚刚都吃了什么了。
两个人慢悠悠散起步,这个中午阳光很好,佟语声披着厚厚的大棉袄觉得有些热了,就“哗”地一下拉开拉链,初冬的风往里灌着,把浸了一身的汗吹凉。
吴桥一睨了他一眼,伸手给他拉了上去,刚收回手,一阵冷风吹来,他自己打了个颤儿,手插回兜里。
虽然吴桥一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却意外臭美得很,在大街上来来往往都穿起薄棉袄、薄羽绒服的大冷天,他只穿了一件不厚的长袖打底,外搭了一件工装外套。
他夹克衫也大敞着,裤腿儿还非常时髦地卷到脚踝以上,大冬天看见白花花的一截皮肤,佟语声都替他冷得慌。
于是佟语声也伸手帮他把外套拉到顶,领口竖起来刚好遮住口鼻,只留一双蓝幽幽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看。
佟语声忽然想到这人在餐桌上说的话,慌张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了。
他觉得吴桥一这人烦得很,总是不经意冒那么一两句话扰乱他的心思,说完了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无辜得叫人生气。
于是他便心猿意马地把话题支了开:“你中午怎么回来了?不在学校吃饭?”
吴桥一点点头:“不想吃三明治,逃跑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打过招呼了。”
佟语声忽然就放心了——吴桥一先前对家庭里的亲密关系几乎没有概念,更不会说怕家里人担心而去跟他们打招呼。
吴雁和他聊天的时候提过,小时候吴桥一完全“目中无人”,自己悄悄经常跑出去玩,光是报警捉人的事儿都干过无数次,但无论怎么提都屡教不改。
现在他学会报备了。佟语声心想,真是天大的进步。
他们又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一路上两个人话都不多,听着风呼呼吹在巷子里的声音,倒也安安静静的,舒服得很。
佟语声觉得自己平时话多得有些过了头——这其实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怕冷场,怕对方觉得无聊,怕对方因为没趣就不愿跟他相处了,所以他习惯性地把自己用开朗的壳子包裹起来,努力着讨好别人喜欢。
但是和吴桥一在一起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因为他清楚吴桥一是喜欢自己的,所以不需要刻意讨好,不需要时刻想着去找话题,他也依旧会喜欢自己。
佟语声忽然就明白,所谓“有恃无恐”是什么意思了。
他忽然开心起来,穿着厚重的衣服也不显得累赘了,甚至轻轻蹦了两步,蹿到吴桥一的前面,转个圈回头,看着他笑起来:
“我比你快!”
吴桥一盯着他的表情仔细看了看,往前迈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慢下来,然后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浮夸地感叹道:
“你太快了。”
佟语声被他哄得尾巴翘到天上,大步朝远处迈着,真就像走在全世界前面一般。
“迟早有一天我可以快快地走!”佟语声站在远处朝吴桥一喊道,“不需要任何人等我!”
吴桥一也站在远处朝他喊:“好!”
此时佟语声觉得,吴桥一答应了他的事情,那就肯定能实现的。
于是他朝吴桥一骄傲地招招手,说:“来吧,我批准你现在和我走得一样快。”
吴桥一便就殷勤地小跑过去了。
他乖巧地凑到佟语声身边,又看看天。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吴桥一玩心大起,拉起佟语声的袖子说:“我们去玩吧。”
难得吴桥一跟自己提要求,佟语声状态也罕见的不错,便点头:“好呀,去哪里玩?我跑不了太远。”
吴桥一说:“都行。”
他哪认得什么景点,无非就是想和佟语声多待会罢了。
于是佟语声就做主,慢腾腾地领着他去附近的小公园。
这个小公园是他们一家常来散步的地方,当然是在生病前,自己还能奔跑,爸妈晚上还有空闲。
吴桥一又开始绕着佟语声兜圈儿,一会儿跑到路边摘一条树枝给他,一会儿又揪一根草塞到他手里。
到了公园,佟语声的手里终于塞不下了,但他又不好意思丢,握在手里束成了一把潦草的一捧。
他低头端详了几秒,抽出一根草,绕着那一把郁郁葱葱的根茎打了个结,便就成了一束手捧花了。
“看。”佟语声把草递到他面前,笑起来,“丑丑的。”
吴桥一低头看了看草。又抬头看着佟语声:“好看。”
“好看吗?”佟语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草,又开始为他堪忧的审美感到惋惜。
吴桥一却又轻描淡写道:“你笑起来好看。”
佟语声耳尖红了红,又感觉美滋滋的,就拉着吴桥一往公园里走。
他们慢慢从冬日稀疏的叶影中穿过,把马路牙子玩出来平衡木的刺激感,他们拨开挡在路前的枝枝蔓蔓,来到一面粼粼的人工湖前。
工作日的人很少,湖边的长椅都空着,两个人相当有默契地躺过去。
佟语声半眯着眼看湖上的游船:“你下午又不去上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