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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低声音说:“……乖。”
这是个很舒服的姿势,他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只柔软的抱枕。
沉沉暖意汹涌而来,程不遇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回头去看他,却发现顾如琢的眼睛又闭上了。
应该是还没睡醒。
程不遇感觉自己身后仿佛拥着一团沉重的火,顾如琢微热的呼吸就抵在他脖颈间,吹得他很痒。
程不遇静了静。
高中时,他们后来睡觉,就常常是这个姿势。他们二人彼此已经习惯,但现在这样,怎么都是有些不妥的。
程不遇又挣扎了一下,这次轻轻把他的手臂掰开了,才得以脱身。
顾如琢这次像是仍然没有醒,程不遇抬起眼,又观察了他一会儿,这才小心地爬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睡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爬回去,身后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顾如琢静静地望着他。
青年白皙的后脖颈和乌黑柔软的发正对着他,那脖颈边还带着隐约的红痕,是他上次咬的牙印。
程不遇这次睡了四个小时,起身时已经是下午,身边的顾如琢已经不见了,好像他半梦半醒间记得的一切都是个梦。
只有另一边微乱的被子,才能让人确信他是真的来过。
程不遇睡醒后起身,继续去灵堂中守着。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几天里,他们几乎失去了昼夜的概念,外边的天空永远是一种泛着青色的昏暗。
第四天起灵,程方雪的遗体葬入皎山陵墓。
山路上,扶灵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赴往最后的地点,北派人扶灵。其他人夹道相送。
所有人身着黑衣,眉眼肃穆,走过这一段路,棺木落地,随后再进行默哀。一切流程结束之后,众人再各自散去。
山道边,人们都看见了扶灵的队伍。北派人扶灵,顾如琢站位最前,一路护着中心抱着遗像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长得非常标致,一张脸白净漂亮,他身姿笔挺,气质极好。
这两天前来的宾客,不少人都见到了他,但没有人认识他,问来问去,也只知道是北派的关门小弟子,但姓甚名谁,什么来历,不论是北派人,还是程家人,都讳莫如深。
散场后,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
“姓程是么?”
“是的是的,那孩子好像叫程不遇。”
“程不遇?程家人么?”
“像是不从程家小辈的字,说不清。他和程老爷子有几分像的。”
“是有几分像的。谁的孩子?”
“只像老爷子,看儿女这一辈又不像了,程家小辈没有这么漂亮的。”
“胡导,您知道吗?”
有人问站在一边的胡轻流。
胡轻流和其他人一样,在注视、打量着程不遇,片刻后,他道:“这件事恐怕要问如琢。他这么把人带在身边,瞒了我们这么久,只看他是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明白告诉我们了。”
“不过……”他眯了眯眼睛,“这么一看,是个好青衣的样子。”
……
细雨微风中,人群渐渐散去,大多数人打道回府,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回到别馆中闲话。
程不遇立在雨中,低头俯身,
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随后抬起眼看身边的顾如琢。
顾如琢为他撑着伞,低头望着他,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你先留一留,遗产听证会需要你出席,等遗嘱分配的事情结束后,我让人送你回去。”
程不遇说:“好。”
遗产听证会持续了很久。
程不遇本身对遗产没什么兴趣,只知道整个听证会的,都是程家人和顾氏的争夺,还有程家人内部之间的争夺。
会议氛围压抑、紧张而激烈,只有他一直在走神。
他的位置在顾如琢身边,除此以外,他们这边还有一些顾氏董事会的高层,没有人把矛头指向他,也没人敢惹他。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得好像一个来听课的高中生,哪怕是坐在顾如琢身边,也神色如常。
他有一些无聊——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外,他也并不感兴趣。
他的手机放在衣兜里,这四天三夜,程不遇几乎没有空处理事情,也没空刷手机。过来之前,他只在直播间请了假。
程不遇刚低下头,悄悄地把手机摸出来,还没划开锁屏,旁边看文件的顾如琢头也不抬,准确地从桌下伸手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微热的手扣住他纤细的手腕,很轻松。程不遇手腕很细,看起来几乎一掐就要折断。
程不遇不动了。
顾如琢视线仍然看着文件,回头跟身边的律师说着什么。程不遇等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还没有把手松开,于是挣了挣。
顾如琢方才转过头来,低声说:“有关你的部分,仔细看一看。”
程不遇说:“看完了。”
“为了方便你理解和管理,每个月你的那部分经过我们监管,打入你的银行卡,这个处理方式,你也没有疑问是吗?”
“没有。”程不遇说。
他淡薄漂亮的眼睛望过来,眼底乌黑清透,显然已经有些小烦了。
是很孩子气的那种烦,不抱怨,不针对任何人,只是闷闷地想要逃走。
顾如琢低下头,像是无奈似的:“好。那你先……回去吧,我叫人送你。或者你再等一等,我送你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