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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对他不好?”吴羽光问道。
“难说,总之是不喜欢的。”何浅提点他,以自己的经验告诉他,“总之你要是想追他,肯定要先过师哥这一关,撇去这层关系不说,他也是他们家艺人啊!”
吴羽光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这是托孤啊!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是吗!”
他抬起眼睛看向一边喝醉的顾如琢,此刻他看他,就仿佛看到了老丈人一样,顾如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层泰山般的圣光。
如琢如遇原来不是神仙爱情,而是父子亲情,吴羽光瞬间觉得身心舒畅起来。
但紧跟着,吴羽光更紧张了:“那我要怎么过顾哥这一关?”
“不过话又说回来……”何浅望着另一边的顾如琢,有点茫然,“我记得以前师哥脾气好像没有这么差的。也不是脾气差吧,就是以前没这么吓人。”
吴羽光扁扁嘴,表示不敢相信:“顾哥还有脾气好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他还有不吓人的时候?”
“有的有的。”何浅肯定道,他声音放轻了,“我记得……就程不遇来之前……金阿姨去世之前,他性格一直蛮好的吧。”
*
金琳是在顾如琢十五岁那年去世的,和往常一样,寒假时,金琳带着北派的这帮小孩去滑雪,他们会在国外的某个私人滑雪场过两周左右时间,随后再回来,各自回到家中过年。
那时最小的赵繁还没进师门,四个小孩,又是同龄,感情很好,一到年末就欢天喜地的,出发前齐齐抄完作业,接着就是快乐的旅行了。
“这是你的小孩?”那时顾如琢走哪儿都要被夸,“好帅的小伙子。”
金琳还是一如从前,温柔和雅,她只是笑一笑,说:“不是的,这几个孩子都不是我的小孩。”
顾如琢笑得很灿烂,也很臭屁,他抢话说:“是的是的我们都是!”
他带着其他几个人一起起哄,想哄她笑,如果放在以前,金琳会被他们逗得开心起来,但那个冬天金琳依然只是那副温柔的笑意,不说什么,沉默着摸摸他们的头。
后来他们才知道,程方雪是在那个冬天派人去找了程不遇母子的消息。
“是个好苗子,有一副好嗓子。”
但那个冬天,他们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照常玩乐。
那年风雪大,他们本来要按照往年的路线去野营,顾如琢和金琳先去踩点,但是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场始料未及雪崩。
他们都学过户外生存知识,这一片农场主的私人滑雪场,也设有补给站,但偏偏那天农场主不在,信号全断,他们躲进了补给站中,但线路是坏的。
大雪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也隔绝了一切音讯,他们的装备包也在雪崩中丢了,如果单靠补给站的存粮和热源,他们可以支撑一星期左右,直到救援来到,但金琳在雪崩中撞到了头,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而且正在面临大量的失血。
如果不下山救治,金琳可能一个晚上都活不了。
因为拽她,顾如琢一边肩膀被拉得脱臼了,他勉强给自己安好了。
那天,顾如琢疯了一样在补给站中找东西,扎止血带,喂止痛药,烧了热水,他尝试修复线路,但是没有成功。
“车……如琢,车库里有车。”金琳勉强说道。
“我不会开车。”顾如琢几度绝望,“金姨,我驾照还没拿到手,我只上路过几次,我不会开车,我要是会开车就好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他后悔自己接触驾车这么晚,后悔自己只是玩着试了试,而没有找个人认真教他。
金琳陷入了昏迷,雪山中一片荒芜的寂静。
她不再回应他,意识越来越模糊,失血越来越多,体温也越来越凉。顾如琢深吸一口气,抖着声音说:“我去开,我去开,金姨,我去试试。”
留在车库里的车是一辆非常老式的轿车,漏油,刹车很钝,顾如琢试着开了一下,刚开出去重重地撞了一下,震得他几乎吐出来。
他的头也擦破了,滴滴哒哒的血掉落在车边。
他可以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顾如琢终于成功地把车开了出去,随后他把金琳扶上后座,给她放好暖水袋和保温毯,开车下山。
雪山路滑,顾如琢又撞了几次,但是动静都不大,只是刮擦,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死死地盯着前路,知道这一次决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他没有出现差错,他打着车灯,把反光镜硬生生折下来别在车顶,作为呼救的反射光源。
但他们遇到了第二次雪崩。
车辆熄火,彻底开不动了,顾如琢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他狠狠地踹着引擎盖,想让这辆车动起来,但未能如愿。
他听见金琳在后座叫他,微弱的叫他的名字。
“顾如琢,你过来。姨有话跟你说。”
金琳语气安和,她望着他,神志居然是清醒的,顾如琢伸手握住她的手。
十五岁的少年,握住女人已经有些苍老的手。
“程……程家……靠你了。”金琳低声说,她望着他,眼底忽而略过一丝不忍和伤痛,随后声音更小了,几乎听不清,“我的孩子……”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一句是“程家靠你了”,另一句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