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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习以为常,没觉得哪里不对。今天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才让他意识到,他以许乘月名义在瑞和医院受到的种种待遇,或许通通都是不真实的,都是有所隐瞒的。
如果追溯到最初,就是他坠楼在这里接受手术的时候……
这个极其成功的,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的手术,究竟是真的吗?那场意外的坠楼事件,真的是他记忆中里的那样?
假如它们都是真的,有没有悄悄欺瞒他什么?
马路上横冲直撞开向自己的无人驾驶汽车,手表里安装的gps定位。这一切都让许乘月毛骨悚然,以至于上课铃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放眼望去,教室基本满了,看来没什么人逃课。他看着人群感觉心里好受些,至少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能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他们是真实的,那他也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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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投影仪,不用书本,对着课件开始讲实变函数的测度论。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这本来就是个无聊又难懂的课程,讲得再生动,也没那么好理解。
况且,他讲得也不生动,几乎就是照本宣科,照着他脑袋里记得的内容念一遍,讲几个题目,再给学生布置作业。按照他以前的经验,每次上课前会收上周布置的作业,基本上有一半人是抄的答案,四分之一瞎写的,还有四分之一认认真真自己做的。作业挂钩期末的成绩,占个百分之二十的比例,大部分人还是会交作业的,无论做的对不对,一般都给满分。
他记得当年自己可没这么好运,选的导师是陆永,表面温和实际非常严厉。至少陆永的课,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出任何错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前的事情全都模糊不清,他评了副教授,但精神上还是陆永的学生,那还是他尊敬的老师,说一不二,永远正确。
不知道是不是暑假刚结束的缘故,这些学生的兴致都不是很高,下课之后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拿着自己的作业,看起来是要问问题。
虽然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但他记得大部分学生的名字,包括这个叫季芸的女孩。她就属于那少有四分之一,认真做作业,上课永远前三排。
“许老师,这道题我哪里做错了?”她指着一道课后习题问,然后把自己的做法拿给许乘月。
“证明正线性算子的一致收敛性?九十七页的三个定理,还有九十五页的基本定义。”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女孩说:“理解它的基本定义,然后把这三个定理都用上,怎么用,还是要你自己想。”
“许老师,我发现你讲课从来都不备课。”她把本子卷好放在手里,眨着眼睛说:“你是什么都能记住吗?”
“也没有吧。”许乘月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季芸要表达的意思,在他看来备课跟记忆力并没有关系。
“我们发现你讲课的内容,跟书上完全一样欸,但是你又没拿着书,课件内容也很简略,你是怎么记得这么清呢?”
“可能……看得多了吧。”脱口而出。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本书他不过看了两三遍。
“不可能啊,许老师你当老师时间也不是很久欸,你是不是天生就能过目不忘啊?”
“当然没有。”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这一刻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一年来,自己的记忆力确实好到超出人类极限。虽然很多不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记下,但那些有用的,重要的,比如监控录像里的每一帧每一个人,他都肉眼可见地记录在脑海里。
就好像拥有了一个记录记忆的数据库,一切记忆照单全收。
女孩后来说了些什么,他回答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都不太记得了。只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灯还开着,投影已经关掉,喧嚣声从窗外传来,世界却安静极了。
已经下课了。
他突然心里非常非常难受,沮丧,恐惧,所有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带给他一种空虚和饥饿感。这种不安让他特别想吃东西,特别想说话,想做一些他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于是他立马给顾云风打了电话,他想立刻听到滴的电话音,想马上听见顾云风的声音,想看见他,想拥抱他。
来确定他眼中世界的真实性。
五秒内他就听到了对方温和的声音。
“你下课了?”
“嗯。”他坐在教室的座椅上,周围没人但还是压低声音:“晚上我们出去吃个饭吧,就我跟你,两个人。”
“好啊。你想吃什么?几点?”电话那头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听得出来他还在医院。
“就现在吧,都五点了。吃什么你定吧,大众一点的。”
“大众一点的?那咱们去吃烧烤啊。”
他没有犹豫,说了声好,让顾云风找个店子,再把地址发给他。
如果放在之前,他肯定会摇着头说垃圾食品,不吃。可刚刚顾云风说出烧烤这个词时,这些曾经被他粗暴地定义成好与坏的东西,让他有了种从未体会过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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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风在医院附近的一条老街上找了个烧烤店。店面挺大的,露天花园,挂了一排彩灯,一到晚上就烟熏火燎。他一开始想找个酒吧什么的,但许乘月说的是吃饭,不是喝酒,所以还是烧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