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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现在的你是个瑕疵品。”他陆永着重说了最后三个字,那审视的眼神让顾云风心里一惊。
为什么是瑕疵品?
他赶紧把目光移到许乘月身上,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很冷淡地坐到旁边椅子上,仰头望着最后言语上还在苦苦挣扎着的,他相处多年的老师。
“那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为什么要害我?”
陆永没回答他的问题,温文尔雅地挥了挥手,脚步轻松地走进了拘留所。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个谋杀未遂的指控,能不能成立还说不准,就算成立了,也判不了多久。
从所里出来后许乘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像一把镰刀,等着做最后的审判。
这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再过一段时间,就到春节了。路上的店子都开始张灯结彩,和刚过去不久的圣诞元旦一样,推出五花八门的打折活动,挂在门口吸引顾客。
“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活着是个奇迹。”许乘月看着路灯下的影子,声音里有种说不清的失落。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顾虑多,手段上也不会过于残忍。”顾云风勾着他的肩膀说:“看起来不残忍,耍流氓倒是真的。”
走到路边一个角落时,顾云风突然停下脚步,把他的肩膀扳过来,牵住他的手,脸面对自己。
“许乘月,我认真地问你,也请你深思熟虑。”
“你真的决定要以受害人的身份出庭吗?”
“真的。”许乘月点头说:“我联系了应西子,她会把我之前在瑞和医院的所有病例报告取出来,无论真伪,作为呈堂证供。我还想办法找到了应医生,虽然他现在在看守所讲道理是不能见人的。”
“应邗?”
许乘月点头:“我问他芯片能不能和我原有的神经中枢共同工作。很遗憾,他告诉我不能。他们产生的信号会相互作用,产生冲突,只能二选一。”
“你想做什么?”顾云风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与失落,之前很多次许乘月就透露过这种想法,他故意视而不见当作没听到,就是希望他能趁早打消。
“我想……”许乘月停顿了下。
他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牺牲自己的?
发现自己被追杀终日不得安宁?还是拒绝杀死过去的自己时?
或者说,他觉得这短暂的两年时间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毕竟他只是一枚芯片带来的仿真灵魂。没有崇高的生命,不存在所谓的生死,能体会到一点点的温情和爱慕,已经足够圆满。
“取出芯片之后,运气好的话,‘我’会在陆永被释放前醒来。”
他说话的时候平静又自然,仿佛在讲一件普通的平常事。这种平静让顾云风都快产生幻觉,以为真的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他不会消失,不会停止说话,不会死亡。
“进行司法鉴定后,作为受害者的许乘月,直接面对谋杀的他许乘月,或许能重新起诉,提供证据,指控陆永的故意伤害罪。”
“那可和谋杀未遂不一样。”许乘月笑了笑:“我想帮那个‘我’,能看见伤害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一定是‘我’坠楼前,最希望看到的。”
第106章
智因生物非法人体实验的案件确定在春节后移交法院进行审理。审理结束后, 许乘月就要着手准备手术, 取出脑内的芯片。
所以这是顾云风第一次和他一起过春节,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除夕那天晚上, 顾云风解释了很久才从他爸那赶回来, 他住在郊区,开车回去的路上眼看着车和人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只剩路灯形单影只地立在马路两边。
原先拥挤的城市完全变了个模样,变成了众人逃离的空城。
大家都回家团聚了。
他拿着钥匙打开自己家的门,一走进去就看见许乘月坐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没有看,捧着手机在打游戏。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 许乘月抬起头, 冷淡的目光瞬间有了光芒。
这种光芒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其实在等待一场特别的死亡, 反而带有一股新生的活力。
脱下羽绒服和围巾, 他穿着深色毛衣坐在许乘月旁边, 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像是害怕丢失什么东西。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相声演员在,
“我上学的时候特别嫌弃春晚,觉得俗气, 无趣,每年都千篇一律。”他笑着回忆说。那时候抨击这些有点年代感的传统节目仿佛成了政治正确,好像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不落俗套。
“后来工作了, 每年被逼着陪我爸看,认真看看觉得也有它独特的乐趣。”
“是吗?我是第一次看,觉得挺好看。”许乘月看了眼节目,又认真地看着他。
顾云风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出来,回来之前还去了趟超市,买了三天的食材和速冻食品。外面天很冷,带着湿气的寒冷浸入骨髓,遇热后在窗户上凝结成一片雾气。
他希望时间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停止在这个时候,循环播放,永远不会厌烦。少年时的顾云风很不喜欢过年,和别人家相比,他的家太冷清,有个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自我颓废的爹,他还得肩负起做饭炒菜准备红包和大扫除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