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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里予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没哭,是蛋糕太甜了……失态了,其实没什么大事,你就当我太感动了吧。”
谁感动还咬人呢,反正江声是不敢动——他也不敢反驳,秉持着小猫开心就好的原则看破不说破,又替他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到他面前。
陈里予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这么晚了还出来,被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
江声似乎有别的话想说,被他一问,便有些跑偏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没事的,天亮之前回去就行了,大不了挨顿骂。我吧……我其实也不是那种特别守规矩的人,有时候想做什么就去做了,没有看起来那么听话,也不懂事,只不过以前觉得好好读书,长大娶妻生子赡养父母,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也挺好,对其他事没什么兴趣,才变成现在这样,不然也不可能每天这么逃课陪你去画室嘛,骗老师骗同学的……”
陈里予最怕他这样认真直白地说话,兜兜转转尚且有自欺欺人的余地,可偏偏江声就这么看着他,眼神真诚,带着他不敢确信的干净深情,说这样几乎能称得上明示的话……以前觉得循规蹈矩安稳一生也挺好,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变了呢。
果不其然,江声看着他,下一句话就是让他脸红心跳的直球发言:“但现在我遇到你了,你是不一样的,我可以为了你做很多不合规矩的事——没关系的,是我心甘情愿。”
想了想又补上伤害加倍的第二球:“哦对了,刚才我是想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后每个生日都有我陪你过,要开开心心的,你母亲才能放心,对不对?”
倘若陈里予的心结只有这一个,那听完这些话,他也许就释然了。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他离痊愈还有很远,闻言也只能垂下视线,往嘴里塞一大口蛋糕,按下那些隐隐喧嚣的情绪,佯装轻松地点了点头。
开心也好介怀也罢,还有于无声处起惊雷的心动,五味杂陈,被甜得发腻的蛋糕奶油盖过——便只剩下隐秘柔软的甜了。
“这是你说的……”陈里予对他别的话避而不谈,仿佛只听到了这几个字,轻声重复道,“以后每个生日都陪我过,说好了的。”
江声点点头,觉得理所应当:“嗯,说好了。”
暖黄的路灯轮廓映在他眼底,小小一盏,也像完满的月亮。
江声本来做好了陪人到天亮再赶回家的准备,但陈里予身体不好,睡眠质量差归差,到点了也还是困,加上饭后低血糖,蛋糕吃饱了就有些昏沉,靠在江声身上出神。
大概是哭累了,他的情绪也处在大起大落后倦怠的麻木里,思维懒洋洋地到处飘,飘着飘着突然想起什么,就问江声,生日礼物呢。
江声“嗷”了一声,伸长手臂从一旁的自行车把上捞过一袋东西,放到他怀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太晚了,来不及准备,就买了点儿糖……给我两天时间好不好,周一上学的时候送你正式的礼物。”
有什么正式不正式的,像个怠慢了心上人的可怜男朋友……陈里予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却还是口是心非,有意刁难他:“过两天就不是我生日了,不想要。”
“啊……”江声当真了,有些着急道,“那今天还是吧,今天白天去——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没有经验,别嫌弃我啊。”
他这是实话实说,以陈里予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如果认真挑礼物,选出的东西十有八九还比不上眼前这袋糖。
“不用了,你还是好好复习吧,”陈里予摇摇头,看着怀里的糖,轻声道,“这也挺好的,有心了。”
一袋糖,不是常见的塑料包装糖果,甜味和色彩都格外浓郁特别,被做成各种形状,不像商店里卖的,倒像是甜品店里用于制作的原料。
大概是从江声那位阿姨的蛋糕店里一起顺来的吧——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身高腿长的男孩子急匆匆跑进小店里,赶在店铺打烊前为他选一个蛋糕,怎么想怎么不合时宜,也许还会被熟识的大人调侃,问是不是急着送给女朋友,怎么还要选爱心形的原料糖。
陈里予撕开玻璃纸袋上小小的贴纸,从五颜六色的糖果里挑出一块巧克力,张口咬下一半,含在嘴里尝它浓郁的牛奶味道。
江声一定对他有什么误解,每次都要投喂他甜食……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苦惯了,乍一被裹进糖罐子里,就有些无所适从。
“那怎么行,这么几块糖能吃几天,”江声认真道,“吃完就没了……”
陈里予打断他,语气淡淡的:“能吃几天也足够了,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什么东西能永远在那里。”
“谁说的,”江声下意识反驳道,“当然有了,比如——”
话说到一半又被生生咽回去,险些咬了舌头。
陈里予直直看着他,脸颊被巧克力顶得微微鼓起,追问声也含混:“什么?”
江声的耳廓有些烫,犹豫半秒,还是底气不足地补上了后半句:“比如我,我就能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是个很乐观的人,多数时候总对万事万物保持着明朗的自信,偶尔不自信一次,就显得可怜巴巴的,想什么垂下尾巴的大型犬,用浓黑的眼睛偷偷看他,一眼一眼湿漉漉的,看得他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