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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说,你和你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啦?”
他似乎误把江声当成了自己的普通朋友……陈里予愣了愣,在“如实纠正对方顺便宣示主权”和“放任不管”之间选择了前者:“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对方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把大块黄色颜料混进粉色里,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男性朋友?”
陈里予:“……”
无言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对你侬我侬的情侣,冷淡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动摇:“我和他是……像他们一样的关系。”
“哦,伴侣,”林芜恍然大悟一般,用一种和装扮格格不入的天真语气道,“他很喜欢你吗?”
倒是阴差阳错问住了他——陈里予垂下视线,拆开一管新颜料的塑封,过了许久才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方从摇椅上一跃而下,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没头没尾地说:“我也很喜欢你哦……”
如果是放在一个小时前,陈里予还会怀着被冒犯的心情转身离开,但目睹了对方诸多超出正常人道德观念的行为之后,他居然有些习以为常了,还有余裕接一句话:“是吗?”
“嗯,你很好看,我很欣赏你……想把你放进我的留影集里的那种欣赏。”
“留影集?”
“就是一直看着你,把你所有美丽动人的瞬间都记下来,收藏在脑海里——是不是很酷?”
一点也不酷,和他几个月前对江声干过的事一模一样。
眼前的人像个道德观念尚未建立的小孩子,理直气壮说着奇怪的话,似乎觉得“一直看着你”这样会被人理解为偷窥的话、随便挽同龄女生的手臂,或是在明知道对方有伴侣的情况下说出“我也很喜欢你”——这些行为是合乎情理的……
尽管学画多年,见过不计其数过分追求艺术之美而行为古怪的人,在对上那双墨蓝色眼睛的时候,陈里予还是不可避免地、怀着某种近于怜悯与惺惺相惜的心情,对林芜的成长经历产生了一丝好奇。
只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正常到哪里去,更没有替人完善三观的闲心,闻言也只是像敷衍小孩子似的点点头,转向不远处的樱花林,构思画作:“嗯,很酷。”
“那我可以收藏你吗?”
“不可以,我男朋友会介意。”
“他不会知道的。”
“我会告诉他。”
“只是做朋友也不行吗?”肉眼可见地失落了。
“不会有人偷窥朋友的……”——也不一定,几个月前他自己似乎也曾借着朋友的名义窥视江声……
“可你真的很好看!”
“谢谢。”
“真的不行吗……”
他终究还是不擅长应付过分热情的人。
一个半小时后,陈里予放下画笔,被对方每隔五分钟便重复一次“可你真的很好看”的执拗打败,有些无奈地学着他的语气道:“可我男朋友真的会介意……”
“只是朋友也会吗?”对方咬着笔杆尾部,认真道。
朋友……如果知道他凭本事,不,凭这张脸交到了一个古怪的朋友,江声大概在担心他的安全之余,还会有些欣慰吧,毕竟比起过去自我封闭般断绝社交的状态,这已经称得上他向正常人领域迈出的一大步了……
不,重点不是朋友,而是对方古怪的行为和观念吧。陈里予暗自腹诽,一边站起身,低头看着对方:“如果只是朋友,只做朋友能做的事……也不是不行。”
对方的神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蓝色玻璃珠般的瞳仁里微光流溢:“真的吗?唔……我不太确定什么是朋友能做的事,看着你算吗?”
很巧,陈里予自己也不太明白“友情”这个词在社交关系上的界定——记忆中自识事起,身边总是不乏或欣赏或打量的目光,他也习惯了,甚至会刻意打扮得“花里胡哨”些,享受旁人的注视……只要不到无法摆脱的程度,他倒也不介意。
归根结底,只要对方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也就无所谓了吧。
但“只要你没有想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就行”这种话,除了特别自恋的人,应该也不会有谁能毫无障碍地说出口吧……至少他做不到。
于是,在长久的沉思之后,陈里予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不要只看着我,就可以。”
本以为对方会调侃他多少有些自以为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芜在听完这句话后,始终明朗的笑意如同被凝结一般,脸上露出了合乎年龄的、柔软的失落。
“嗯,”少年坐在长椅上,望着手中未完成的画作,似乎从中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怅然若失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来,“不会的,放心吧——我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嗯?今天怎么也打电话来了?”
“不行吗……”陈里予支着下巴,脸颊的肉被手指堆起,变成软软的一团——意识到自己有些胖了,他略带苦恼地皱起眉,掐了掐那一小团肉,“有很重要的事跟你汇报,不,征求你同意。”
“什么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几秒后陈里予问他:“我可以交朋友吗?”
江声有些讶异,失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交朋友不是很好的事吗,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