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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裕容听他这么讲,打趣道:“闹半天你这是内行瞧外行,怎么看的时候一副魂儿都被勾走的样子。”
“知道是假的,也不妨碍有意思。许多人愿意读神魔小说,不正是这个道理。”颜幼卿不服气道,“你写的那个《仙台山历险记》,我瞧着也假得很,偏生那么多人看。”
安裕容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仙台山历险记》?你居然看了这个?亏得我不好意思叫你看见,特地叮嘱徐兄替我瞒住,哈哈……你觉着假,旁人可不知道,以为真得很呢。话说回来,虽然故事托了许多虚情,哪怕把我自己写坏了,也没敢把幼卿你往歪处写哪,是不是?你是不知道,多少读者写信给报社,欲问四当家的前情后续,哎,不知道徐兄还留着那些信没有,赶明儿我拿给你看……”
颜幼卿坐不住了:“不用拿给我看,请徐兄处理了罢。我洗漱去了。”逃也似地躲进浴室。
安裕容一脸收不住的笑意,跟着起身,整理床铺。犹豫片刻,还是从柜中另取出一床棉被。
冬至这天,徐文约遣人送信,叫安裕容与颜幼卿去他那里吃羊肉饺子。冬至是大节,夏人学堂会社、工厂店铺,通常会在午后提早关门歇息。
颜幼卿白天时间随自己安排,打算去吃了饺子再回住处补觉。他已经向东家请好长假,准备耶诞节前一日出发,接嫂嫂与侄儿们来海津长住。租赁的宅子也看好了,就在《时闻尽览》报社不远的小巷子里。已然放了定钱,因有徐大社长作保,房主同意过半月才开始算租金。
颜幼卿骑着马,轻快地拐上薪铺后街。《时闻尽览》报社他常来,熟稔地进了大门,拴好马,往后院走去。徐文约租的这所宅子有三进,前两进报社公用,最后一进乃社长私人住处。安裕容曾笑言此格局前殿后宫,与皇城相类,可媲美皇帝。
进了徐文约待客的小厅,颜幼卿才发觉竟然有女客在场。不是别人,正是京师杜家的外孙小姐黎映秋。当日劫车时曾有一面之缘,颜幼卿早不记得了。如今认得她,乃是因为黎映秋就读圣西女高,恰与胡家小姐同级同班,且有成为闺中密友之势。颜幼卿每日接送胡小姐上下学,对黎小姐自不陌生。
安裕容寻了个空档,把颜幼卿拉到院子里,冲徐文约的屋子直撇嘴,小声道:“圣西女高放耶诞节假,黎小姐今儿下午就回京师去了,这是特地来辞行的。真是,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闹得谁都不自在。要不咱俩别跟这碍事了,我请你,上鸿顺楼吃饺子去?”
颜幼卿没答应:“徐兄也不知道她要来。特地请你我,走了太不合适了。”他知道安裕容是怕自己不自在。毕竟在黎映秋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下人。
徐文约也无奈得很,不尴不尬地吃罢饭,立刻张罗送黎小姐去车站。徐社长要送黎小姐,安裕容拖着颜幼卿一道出门,非叫他陪自己买东西不可。
一行人刚走到街口,忽闻一阵喧嚣惊叫,自隔了一排房屋的薪铺正街传来。尖叫声中,夹杂着“砰!砰!”巨响。
颜幼卿身子一顿,神色大变:“快!回去!是枪,这是枪声。”
阿堵的话:
枫黎糖:今之凤梨糖是也。
第21章 福祸与君同
“你们先回报社,我过去看看。”
“幼卿!”安裕容下半句“我跟你一起去”还没来得及出口,颜幼卿的身影已然消失,拐入了前方正街。
杜家派了人来接外孙小姐,是一对中年夫妇,此时雇好两辆人力车正在街口等候,行李也已经放在其中一辆车上。见到黎映秋等人出现,满脸惶恐迎了上来。
“徐先生,您知道发生什么了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杜家仆妇话音未落,一群人自街口涌了进来,边跑边嚷:“当兵的杀人放火,快逃命吧!”薪铺后街原本相当僻静,顿时喧闹起来。
又是一阵“砰砰”枪响,有浓烟自前街升起。
安裕容抓住一个路人:“老兄,果真是当兵的杀人放火?”
“北新军的草皮装,一个个都拿着长枪,不是当兵的是谁?挨家店铺抢过去,说是领军饷来了!这帮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那路人嘴里说着话,脚下丝毫没停,安裕容被他带得跟着跑出一截,实在抓不住了才松手。当机立断,回身冲徐文约道:“徐兄,不管是真是假,赶快拿上要紧什物,去我那里避一避!”
圣西女高属于租界地面。租界有以盎格鲁为首的共治委员会及联合警备队坐镇,不论何方神圣,必得忌惮几分。
这时枪声愈发密集,一声声哭号惨叫夹杂其间,听得人心惊肉跳。薪铺正街乃前往火车站必经之路,眼下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了。徐文约领着众人急急忙忙返回报社,两个车夫原本要跑,被安裕容拦住:“大哥,三块现大洋,劳烦跑一趟贝罗街圣西女高。到地方两位大哥也可以暂时躲一躲。”
一个车夫道:“先生,实在对不住,我有老婆孩子在家里,着急回家看看。”
安裕容皱皱眉,望向另一人。
那车夫略加犹豫,咬牙道:“五块现大洋,少了不行。万一大路不通,可以绕路,尽力送到地方。”
平素人力车城里城外走一趟,最多不过几十个铜子,五块大洋可说漫天要价。
安裕容听车夫说可以绕路,知他多半能避开危险区域,当下不二话:“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