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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幼卿被他捏疼了,欲要挣开,又忍住:“我没想要沾这些,就想知道你怎么会在那里。我给你住处打过电话,黄秘书说你请了长假。我不知道上哪寻你,也怕轻举妄动给你惹麻烦。但是王掌柜是认得你的。万一你们在洋人船上遇见起了冲突……我没法联络你,只能跟紧了他,也好随机应变,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怕你出了事不做声,真去买卖鸦片弄钱。再说了,你叫我不要沾,你自己怎么就敢胡来?”
安裕容将他拉到怀里,轻轻抚拍后背,心下感动得很:“怪我,没考虑周全,害你担心了。”
颜幼卿被他扣在胸前,瓮声瓮气道:“胡老板插手鸦片生意,我之后自然会想办法请辞,不再给他干了。”
安裕容道:“只怕不容易。你如今知道他许多生意上的机密,想要脱身,还须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颜幼卿挣扎坐起,才发觉峻轩兄襟怀大敞,自己一张脸刚刚紧贴着他健硕的胸膛。那肌肤上犹有许多湿滑水痕,沾得满脸颊都是。赶忙抬手抹一把,拉开距离坐正。意识到二人姿态如何之不妥当,当即羞得面红耳赤。安裕容却恍似没看见他的窘态,起身取了毛巾替他擦拭。
“那个……我自己擦……”
安裕容根本不理他。
颜幼卿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别别扭扭被擦了一通,红着脸看对方自然而然就手擦起了头发。他是家中老幺,自幼受父兄宠爱,实则惯于接受来自年长同性的亲昵照顾。即使独自闯荡许久,到了安裕容,甚至徐文约面前,因彼此信任亲近,不由自主便拿对方当了兄长。这时候不好意思,不过是一方面觉得失了应有的礼貌分寸,另一方面因自己被如同幼儿般对待莫名羞赧。
安裕容见他这副模样,暗中咬咬牙,叹口气。系好浴袍,擦干头发,自保温壶中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口水。还没吃饭吧?我给你要点吃的。西餐面成么?”
颜幼卿点头。
安裕容看他眼底一片暗青,知是连日没能安心歇息之故。昨夜至今更是绷紧了弦,不曾喘半口气。打电话点完餐,又叫送一身小号的换洗衣裳来。
颜幼卿站起身:“峻轩兄,我不能久留,得赶回去向大东家报信才行,迟了恐怕引起怀疑。”
安裕容摁住他:“不急,你且歇息两个时辰,半夜再走。我是阿克曼发话,做样子交足了罚金才出来的,其他被抓的人,可都还在联合警备队牢狱房里关着呢。你凭借身手独自逃脱,欲图将功折罪,滞留港口打探消息,又潜入联合警备队查看虚实,折腾个一日一夜再回去报信,不是正好?这会儿外头灯火通明,何必出去犯险?”
颜幼卿觉得他说的有理,复又坐下:“那也不必替我张罗衣裳,我须得还是这一身回去。”
安裕容道:“那就不换衣裳。”自己出去接了东西,没叫侍应生进门,“来,吃饭。”
颜幼卿闻到香味,忽觉饿得厉害,几乎是半刻钟工夫,便把一大盘子肉丸西餐面,连带配菜汤饮,吃了个干净。吃饱之后又开始犯困,安裕容与他说话,渐渐有一句没一句搭不上茬,脑袋直往下点。
安裕容还有许多话,暂且不说了,扶住他肩膀,道:“去床上躺着。”
颜幼卿半睁着眼睛摇头:“不了,身上脏,在这靠会儿就成。”
“我不嫌你脏。去不去?走不动的话我抱你。”安裕容一面说,一面就抱着人双脚离了地。
颜幼卿噌地吓醒,推开他蹦回到地上:“我自己走!先去洗一把。”冲到盥洗室洁面净手,且脱鞋洗了个脚。
室内安装了西洋大陆最新流行的铸铁暖水管道,毫无寒意。安裕容叫他脱了外面衣裤,在被子里躺下。颜幼卿问:“你也是一夜一天没歇息,睡么?”
安裕容给他扯了扯被子:“你来之前我刚睡醒。你安心睡,到时辰叫你。”
颜幼卿阖上眼睛,转瞬间便沉入黑甜梦乡。安裕容摸摸他额头脸颊,丝毫没有反应。无端想起当初那个时时警惕处处小心的少年四当家,心中泛起无限柔情。挨着他靠坐在床头,闭上眼睛慢慢盘算。
过了子时,安裕容才把颜幼卿唤醒。却叫他先不忙起床,与自己并排躺在被子里说话。
“幼卿,此番去见胡闵行,他定要仔细盘问于你。我把我所知晓的消息尽皆告诉你,如何与胡大老板交代,你自己斟酌。”
颜幼卿睡得浑身暖融融,学安裕容的样子,将两条胳膊伸出被子,枕在脑后,听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叮嘱。
原来前日半夜那一场三方对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叫阿克曼尽收渔翁之利。人赃并获,连鸦片带现银,装满了好几艘海关巡船。只可惜死伤逃脱者亦有数人,好在货物都截下了。逃出去的若干人里,最重要的当属鑫隆段二老板。此人极有决断,兼且心狠手辣,混乱中抢上一艘梭子船,直接射杀了船上伙计,又把跟随自己的通译踹进水里,拿枪逼迫船工突围成功。另有三名黑衣持枪人抢了两艘小船逃脱。反倒是王贵和等人被胡姓管事拖累,老拐操船手段虽高,终被洋人海警围截逮捕。而原本留在水上接应的另一管事与胡闵行身边护卫,因舍不得抛下船上数万银元,以致拖慢船速,同样成了瓮中之鳖。
颜幼卿问:“既知道跑掉的是段二老板,不能直接上门搜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