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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音色低沉平缓,慕伊诺茫然抬眸,眼里有失落,也有意外。
把毛巾叠成方块,阮柏宸重新坐回茶几,慕伊诺由侧卧变为平躺,额间的凉意令他姿态放松。
等待慕伊诺安稳睡着,阮柏宸觑一眼墙上的时钟,零点已过,他的困意却消失了。在阴冷的楼道里不吃不喝站了一天,不发烧才怪……阮柏宸轻叹口气,烟不能抽,觉没法睡,守着个陌生孩子瞎操心,自己也够奇怪的。
静默的客厅仅剩慕伊诺平稳规律的呼吸,阮柏宸认真地听,忽然不大好意思地揪揪耳朵,双臂环在胸前,于心不忍地想:是不是该让小少爷睡床呢?
起初,阮柏宸觉得慕伊诺来历不明,不让他住下来,是怕冒然留在家中多出个“安全隐患”。之后仍不同意,是担心这孩子金贵之躯,万一在自己这里“磕了碰了”,对方家长是有追究的责任的。
不过眼下,阮柏宸暂放顾虑,慕伊诺的性格实际并不复杂,反而很好懂。尽管态度冷淡、言语直接、不爽的情绪会摆在明面上,待人处事不懂委婉,但他的举止从不逾矩,有身为“外人”的觉悟,相处起来非常让人省心。
只是,对于慕伊诺执意留住出租屋这件事令阮柏宸百思不解,他这狗窝哪里值得这位少爷如此留恋?从前到后捋一把头发,夹掉烟塞回烟包,凌晨一点,阮柏宸终于放弃思考,决定顺其自然。
立直身体,挽高袖口至臂弯,阮柏宸凌空比划了一下,正在琢磨该怎么将慕伊诺平稳地转移到床上。
犹犹豫豫半刻钟,阮柏宸心烦地摸着鼻梁——好像只能公主抱。可一旦中途慕伊诺醒了……阮柏宸尴尬得后背发麻,索性算了,整间屋子就属这张沙发最贵,舒适度不比床差。
为避免半夜慕伊诺出状况,自己在卧室反应不及时,阮柏宸披着外套,大马金刀往单人沙发里一坐,右脚踝架在左膝盖上,后脑勺刚贴住靠背,瞬间睡得雷打不动。
他实在是太累了。
晨光微盛时,慕伊诺缓慢清醒,窗外传来鸟鸣,知春街上一如既往的闹哄哄,他蜷缩在暖实的被窝下,明显感觉到四肢的力量,烧已经退了。
凉毛巾被扔在茶几上,慕伊诺伸手取来,用它揉了揉脸。粗沉的呼吸声响在耳畔,他仰起头,定格目光,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阮柏宸睡歪了身子,别扭地支着胳膊,长腿无处安放,五官憋屈地凑在一起。右手腕的膏药卷着毛边,慕伊诺撑着下巴盯着它,掌心犯痒,有点想拿手指把它展平。
突然一阵敲门声,阮柏宸惊醒过来,捏着酸痛的肩膀迷茫地低头找拖鞋。他先观察两眼装睡的慕伊诺,用手背试他眉间的温度,不禁感慨“到底还是年轻”,然后伸着懒腰走向玄关,将门拉开。
大早上的,也就只有贺启延会扰人清静:“宸哥,昨晚和小帅哥睡得怎么样?”
“你消停会。”沉闷的嗓音透着微许沙哑,阮柏宸道,“什么话到你嘴里总得变个味儿。”
贺启延一脸无辜地举手投降:“冤枉啊,单纯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嘛。”
对门开启,惹眼的黑色机车服扎进视野,钟恺抬手搭着门框,新奇地问:“宸哥,那男孩哪儿来的?”
贺启延的话不想接,钟恺的话接不上,阮柏宸没给这二位好脸色,知道他们一定会刨根问底,于是说:“晚点再聊吧。”
“哎。”贺启延眼疾手快地扒住门,递过去塑料袋,对阮柏宸正经道,“昨晚你俩溜得真快,没来得及给你。”
袋子里装的是鸡胸肉和鲫鱼,阮柏宸问:“为什么送我东西?”
贺启延说:“是小帅哥买给你的,放我那儿冷冻来着。”
阮柏宸哑然一愣,动作迟滞地束紧袋口。
“宸哥。”难得听到贺启延严肃的口吻,阮柏宸好似对他的话早有预料,了然地看向他,“你真打算纵容慕伊诺留在你这儿?”
阮柏宸交不出准确的答案,只道:“知春街有什么好的,人家不嫌弃,想待在这里咱也管不了。”
“你还记得你养过一只流浪猫吗?”贺启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提起往事,“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花钱洗澡、打针、买进口猫粮,结果没俩月就跑了。”
触及伤心事,阮柏宸郁闷地说:“讲这个干吗?”
“我了解你,看似跟谁都能相处,其实没一个走进你心里的。”贺启延道,“想让你主动接纳谁太难了,可只要你上了心,失去时的痛苦是成倍的。”
阮柏宸不耐烦地说:“你没病吧?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啧,跟个纯情男讲话就是费劲。”贺启延两手一摊,快速变脸,又开始没大没小地扯皮,“这些都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你个老处……”
三个字只吐出俩来,贺启延早已吃习惯了阮柏宸的闭门羹,潇洒地转过身,冲钟恺温柔一笑。
关门的力气重了些,阮柏宸后悔没搂住火,心虚地觑着沙发,还好,慕伊诺没醒。手上的购物袋沉甸甸的,他当即决定,午饭煲鱼汤。
等男人迈进厨房,慕伊诺迟缓地睁开双眼,蓝瞳盈着一缕温和的阳光。贺启延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却和阮柏宸同样不开化,没能明晰其中的深意。
小少爷在心里默默评价:养狗多好,跑了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