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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完字,慕伊诺淡定地合上笔帽,搁下马克笔,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女生再次重申一遍,慕伊诺依旧纹丝不动,较劲似的打算就这么僵持到底。
两分钟过去了,女生:“……”
等对方妥协地将红包收好,慕伊诺完成任务,离开签到处,穿过西南侧的门抬脚朝楼上走去。
二层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里面摆着一张书桌和几把椅凳,墙上惹眼的红囍字下,并肩坐着两位身穿新郎装的英俊男人。
灯光一闪,阮柏宸按动快门,慕伊诺注意到右边男人的额头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疤,刚拆线的伤口留下了醒目的痕迹。
班琪后来告诉慕伊诺,如果不是李洱及时带人闯进何家,后果会更加不堪。何逍的父亲只给何逍两条可以选择的路,一条是去戒同所,另一条是死。
阮柏宸调出拍好的照片,把相机拿给李洱。李洱揽着何逍的肩膀语气讨好地问:“逍逍,快看阮先生拍得怎么样?”
何逍腼腆地笑着,瘦削的脸庞挂上喜色,他指着自己的伤疤羞赧地开口:“阮先生,后期能修掉这里吗?”
阮柏宸回答:“当然,小意思。”
婚礼于十点整正式开始,有别于传统流程,因无亲友出席,李洱没有在台上等何逍,而是立在红毯正中央。
木门掩合,将外界所有的非议与偏见隔绝,郑重地珍藏起一对新人的喜事。音乐徐徐推进,逼仄的礼堂满目喜庆的红,慕伊诺注视着朝李洱缓步走去的何逍,男人的身形单薄,气质柔弱,慕伊诺却在何逍眼中看见了坚定和勇敢。
到场的宾客大多是女性友人,男性来得很少。前排窸窸窣窣响起哽咽声,李洱在旁人的祝福下迎向何逍,将手上的玫瑰别在对方的西服口袋。
何逍挽住他手臂,红着眼睛登上高台,司仪是班琪的闺蜜,极其专业地用几句玩笑话缓解了现场来宾们的心情。阮柏宸透过取景器记录下婚礼的每一幕,氛围逐渐升温,司仪退到一旁,把话筒交给了李洱。
李洱牵着何逍,朝全体宾客深鞠一躬,感慨万分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直到很多年以后,慕伊诺仍然记得李洱穿插在其中的这段感言:“人这一生,有时候就是为了某些珍贵的时刻而活,也是因为这些时刻,才能让我们获取到更多坚持下去的勇气。”
李洱望向何逍,何逍本以为能够克制住情绪,可当他看见对方微颤的嘴唇时,还是动容地落下了眼泪。
李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他举起话筒,缓缓道:“神爱世人,我相信,世人不爱我们,我理解,父母的爱有时太过狭隘,我们因血缘遍体鳞伤。”
“我常常会问自己,世界之大,究竟哪里才能容得下我?所幸的是,我遇见了你,既然拥有了相伴一生的同行者,又对这世间的所有残酷有何畏惧?”
“何逍。”李洱咬了下舌头,艰难地稳住动荡的心神,他笑着说,“别怕,我们虽然生而‘不同’,但永远无愧于心。”
何逍深深地凝视着他,清楚地听见李洱虔诚而又真挚的告白:“我的爱人,敬独一无二的你。”
礼堂内掌声不停,阮柏宸有点端不住相机了,班琪在座位上张着嘴巴嚎啕大哭,竟敢明目张胆地一歪脑袋,借慕伊诺的肩膀聊以慰藉。
视线瞥扫眼尾,慕伊诺忍住想要推开她的冲动,无语片刻,重新去望高台上相拥在一起的一双人。
一场简朴却体面的仪式,两个不被世俗接纳和包容的人,冲破层层阻挠与束缚,正在拼了命地相爱。慕伊诺转头去寻阮柏宸,察觉到小少爷的目光,阮柏宸移开相机侧过脸,抬手划了一下他的鼻尖。
短暂的婚礼结束了,礼堂门前停着李洱预定的大巴车。叮嘱司机务必将自己的“贵宾们”安全送回市里,李洱庄重地,又一次向到场的朋友们鞠了一躬。
班琪还在哭,面色沉重地抹着眼角,阮柏宸耐心地安抚她,慕伊诺垮着表情站在他身旁,不大高兴自己的人被借出去了,于是将右手伸进阮柏宸的左口袋,“自力更生”地焐着手心。
李洱上前一步,感谢道:“阮先生,今天麻烦您了,我们班琪……也让您费心了。”
阮柏宸微笑说:“不碍事。”
李洱道:“照片不急,等您什么时候有空,不忙了,再处理就好。”
司机即将发车,阮柏宸握住李洱肩头,简短地说:“咱们微信联系。”
“哦对了,差点忘记。”一只脚踏入车内,阮柏宸回过身,祝贺道,“李先生,要幸福。”
当天夜晚,宾州市万家灯火里的其中一盏下,李洱与何逍亲/昵完,将浴缸注满热水,把他的爱人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尽心尽力地为他疏解疲劳。
合紧睡衣,李洱端一杯温茶坐在客厅,准备整理一番今天收到的礼金。打开纸袋,随机抽出一枚红包数完金额,在本子上记录好对方的姓名,几分钟后,他突然诧异地停住动作,面对着“阮柏宸”和“慕伊诺”的名字发蒙许久。
抿直唇线,李洱翻开红包,内里塞着两千块人民币和几张百元美金,中间还夹着一张卡片,一行漂亮的英文出现在他眼前:Thereisnoremedyforlovebuttolovemore.
李洱感动地默念着——治疗爱的创伤唯有加倍地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