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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师尊直言不讳,一语点破,虽是顾及他的颜面,主动将事情揽过,然而也正是因着师尊这一份毫无保留的包容,更叫他意冷心灰。
“弟子明白。”萧清毓强自挤出一丝笑意,艳丽无双的桃花眼中亦蒙上一层朦胧水雾,愈发叫人心生怜惜。
奈何楚浔心如磐石,远非常人可比。
楚浔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仍旧冷肃,甚至带上了几分催促之意:“此间的准备已然做足,你且安心前去便是。”
他本是害怕自己破绽暴露,但看在萧清毓的眼里,就像是师尊对他很是不满,正要把他赶走。
萧清毓深深吸了口气,将乱七八糟的繁杂思绪尽皆压下,他亦知此时乃危急关头,无论师尊态度如何,都切不可过多沉湎于己身私情。
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叫师尊对他彻底失望。
“弟子这便去了,师尊虽在此处,亦要当心。”萧清毓到底身为男主,并非心志不坚定之人,已然收拾好了情绪,但语气里仍有几分颤抖。
他转身向后走了几步,就要化作一道虚影,遁入虚空之中。
在他的身后,楚浔犹豫良久,终是开口,嗓音亦和软下来,道:“你亦要小心,不论遇上何事,都需以自身安危为先。”
“也要记得,师尊,总是在的。”他略一停顿,声音已是低到几乎轻不可闻。
萧清毓实力卓绝,神识敏锐,自然听清了师尊之语。
若是平时他听了这话,定要欣喜若狂。
可如今……
师尊方才一席提点之语已叫他隐隐明白,师尊不过见他神思不属,想使他定一定心罢了。
往日种种,不过梦幻泡影,如今瞬间击碎,萧清毓固然失落不已,但更多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
师尊本无大错,是他太过天真。
仅此而已。
只是这般想了一想,萧清毓心口便蓦然一痛。
……是他所立之心魔誓言,在他心中动摇之时,便立时发作起来,直欲将他反噬,刺痛之感自心腑蔓延至紫府,直欲将人击垮。
萧清毓面色煞白,气息也有些紊乱,左手微微一动,试图为自己纾解一二,旋即又觉得自己此时不应露怯,只得暗自忍耐下来。
而后方的楚浔就看见萧清毓的左手似是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本以为他要就势回头,没想到只是重新垂在身侧。
萧清毓继续向前走着,并未如楚浔预料一般回头笑着应下。
头一回错估了萧清毓的心思,令楚浔心中警铃大作,难得地心里一慌。
萧清毓远去的背影,无端地与那日受鬼灵芝影响下看见的青衣修士隐隐重合。
那一日,萧清毓亦是这般,一袭青衣,背对自己,一步一步离他而去。
徒留一地醉人的桃花芬芳。
萧清毓垂落的青丝与宽大的衣袂随风飘散,仿佛下一瞬就要化风而去的九天谪仙。
也的确随即便化风而去。
萧清毓默念一道法决,素手一扬,已是消逝在了风中。
不带一丝犹豫,叫人根本抓他不住。
楚浔怔怔然地伸出了手,试图抓住他一片衣角,然则只是伸出了手就猛然缩回,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他神志不清,以致忘形。
不过到底事态危机,对萧清毓的关切占了上风,楚浔深吸口气,迅速平复了心绪,盘膝在萧清毓肉身对面坐下,微微前倾,与他额头相抵,要借萧清毓的识海,了解外界情形。
只是这回侵入的不似前两回那么顺利。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萧清毓似是有所抵触,在楚浔神识探入的一刹那,识海各处尽是防备姿态,有如筑起一道厚实城墙,若非楚浔神识强悍无匹,在进入的第一时刻,就要被阻隔在外!
楚浔定了定神,沉下心来,将注意力尽皆集中于萧清毓紫府之内,尽力开拓一二。
而萧清毓的天魂,此时亦不好受。
他正心魔誓言的反噬有些头昏脑涨,师尊偏又在这时与他神识相交。
他因先前之事难免不心有芥蒂,自然潜意识里加以防备,师尊的神识这般直接侵入,着实叫他难以支撑,额上已是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萧清毓摇了摇头,努力将脑海里无数烦杂思绪驱散开来。
说到底此事师尊无错,是他自己太过执拗又道心飘摇。
此时正是危急关头,师尊亦是为了他好,方才对他毫无避讳地殷殷教诲,而他若因一己私情排斥师尊甚至耽误大事,便是他的不对。
心口之处仍旧隐隐作痛,此时既已离开师尊视线,萧清毓也便不再隐忍,神识吃力地在左心之处轻轻按揉。
痛楚稍解,他的意识亦不再紧绷,识海中阻力尽消,已是能容师尊神识进入,只是到底不似先前那般毫无保留。
楚浔亦感知到了其中变化,有些疑惑萧清毓为何对自己突然有所戒备,不过他这弟子变得谨慎许多,倒是一桩好事,他也便不再多思。
萧清毓灵体行速颇快,不过少顷功夫,已是到了城中西北之处,立于萧氏宗祠之前。
萧乃桃花坞此地最大姓氏,城主更是萧家之人代代相传,因此宗祠地处三方灵脉汇聚之处,背山绕水,风水极佳,且又坐落于八卦之首的天乾方位。天乾为父,与宗祠追思先祖之意隐隐相合,便更是增添了此地愿力,若是宗祠稳当,当可庇护桃花坞一带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