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和输出，缺一不可。
    一个好的演员，他绝对不可能是象牙塔里的花朵，他的人生也注定不能一帆风顺毫无波澜。
    你连人生都没去过，你要如何演绎？
    禾悦是从泥泞里挣扎出来的人，她经过她的少女时代，或许也过自己的秘密。这样的她，去讲述和表演一个少女暗恋的故事，恰如其分。
    短的时间内，沈妍势必不可能给禾悦补充过多的理论知识，于是采用言传身教的方式。最基本的天性解放是最初级的内容，这个是老师负责的部分。沈妍主要是根据现有的资料和她一起分析人物，有的时候会共同表演。
    而共同表演的时候，禾悦就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她和沈妍之间的差距，是一座难以翻阅的山峰，和难以跨国的鸿沟。
    她看着沈妍，忍不住想，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如此信手拈来，如此浑然天成。
    试镜的剧本里写到，分班在即，女主陈冉为了靠近自己喜欢的不良少年，特意放弃了原本具有优势的理科，转而入了艺术。她有美术特长，但之前从未考虑过要当艺术生。父母的离异，家人的逼迫，以及梦想的男孩。陈冉一咬牙，做了这个堪称荒唐的决定。
    ——文转艺。
    顶着所有人的压力转入吊尾车的的班级，心心念念的男孩却没有出现，反而因为之前没有给班级上的某个炮灰同学抄答案的事情受了欺负。
    陈冉害怕，但面上不显，依旧义正言辞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恰逢男主何崤出现，打破了僵局。
    这样的一出戏，沈妍先是跟禾悦在对戏的时候充当了何崤的身份。
    表演老师当了个炮灰工具人。
    禾悦正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桌子就被踹动，一抬头，炮灰不怀好意。
    慌乱，紧张，不知所措，但却好强，不想示弱。
    所有的情绪在何崤出现以后都堆成泡泡，一一破开。
    何崤漫不经心，刚刚做完田径队的训练，扫了一眼周围，抬眼，问：“干嘛呢你们？”
    炮灰缩了缩脖子，说：“崤，崤哥。”
    “跟新同学问好也不是这个阵仗啊。”何崤嗤笑一声，走到围堵的人群面前，“让让，挡道了你们。”
    陈冉望着少年的背影，知道他只是不经意，却还是心中一暖。
    他无形之间解了围。
    禾悦此刻看着沈妍的背影，竟然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个瞬间，她真的相信了她是个嚣张跋扈，散漫不良的学生。
    她走路的姿势，也像个男孩。
    惟妙惟肖。
    可是沈妍很快就出了戏，看着禾悦，皱起眉头。
    “表演的时候不要光想着用眼神出戏，那很难。眼神的戏都是情绪到了自发上来的。做表情的时候，不要太连贯。上一秒还在皱眉，下一秒就在嘴硬准备反击。考虑下思考的时间，太快也显得很刻意。”
    “禾悦？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禾悦连忙点头。
    她很严格。
    禾悦却不知道，沈妍对她的严格，远不如自己对自己的严格。
    她可以没有野心，没有进取心，可以保持咸鱼。
    但当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她会有拿出全部心血，去把她做好。
    咸鱼是真的，认真也是真的。
    “我给你表演一段，你试试。”沈妍说，“你可以拿手机录下来。但是不要过分模仿。我的表演方式不一定适合你。”
    禾悦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利落地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点开摄像头。
    老师贴心地问：“需要我帮忙搭戏吗？”
    沈妍颔首：“依旧是你刚才饰演的角色，再来一遍。狠一点也可以。麻烦了。”
    “禾悦。”
    禾悦坐在练习室的地上，背靠着镜子，举着手机，抬头诶了一声。
    “你一会记得念下男主的台词。”
    “好的老师！没问题！”
    真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练着练着，沈妍也没要求她什么，她却还是自然而然地叫她老师了。
    正好她当得起这称呼。
    “喊个三二一开拍。”沈妍提醒禾悦。
    禾悦连忙说：“三、二、一！开拍！”
    沈妍背上道具书包，书包很空，但她的姿态看上去就像是背了很沉的东西。从进门的那个瞬间开始，带戏入场。她是这个班级的闯入者，跟大家都不熟悉，眼神扫过所有位置，下意识地寻找自己想见的人，也熟悉场地。
    班级似乎很嘈杂，地面上也很脏乱，有水瓶忽然砸过来，她躲了躲。
    几个小动作，就把这个班级的氛围和状况给呈现了出来。
    到了老师指定的位置，沈妍略松一口气，放下书包，开始把书本抱出来。一摞，无实物表演，但她整理得很认真。
    桌面上有脏东西，她皱眉，拿出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
    桌子忽然被踹了下，很重，书快要倒下，沈妍扶住，抬头一看，有些茫然。
    这人她真不认识。
    来者不善，她也知道。
    于是向来礼貌的她，改了风格，说了自己的台词：“有事吗？”
    炮灰更生气，开始把故事的前情提要讲完。
    沈妍这才弄明白前后因果，她面色淡定，倔强，但抓着书的那只手，一直扯着书角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