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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离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定:“我讲过,你不需要愧疚,我也不曾怨憎。说句似乎不知好歹的话,我现在的日子很开心,你如果一直想为我做点什么,反而会成为我的负累。
“至于重新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盛间张口,似是要说些什么,叶知离轻轻笑了一声:“你先不用急着反驳,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不止出在你身上。
“我原来也敢爱敢恨,愿意坦诚,后来却渐渐变得瞻前顾后。我怕你丢下我,我努力追赶,尽力在各方面都不给你添麻烦,唯恐哪天你一个不高兴就将我抛下。
“我懦弱,自卑,无法坦诚,只会抬头仰望。我知道这不对,重生以来,我也都有在改。”
他为了进入内门提升修为,答应去传闻里可止小儿啼哭的玄涧阁。
到达玄涧阁后又因为联络使的身份被百般刁难,他没有哭喊求饶,而是一一化解,还和姬踏雪达成协定,互惠互利。
在平泽镇和三若山时,面对上辈子令他死亡的大批妖魔,没有害怕畏惧,甚至在身体不适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仍能利用阵法加以应对。
在这一路上,他和玄涧阁的人也渐渐成为朋友,大家也很喜欢去他那里谈天喝茶。
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且在克服和改正。
“盛间,我并没有困在旧日囹圄里,我仍然对‘爱情’抱有幻想,相信爱是坚定不移,是心有灵犀,是彼此坦诚。
“但是盛间,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坦诚,也不会再有信任了。”
叶知离一字一句地竖起了透明高墙,明明白白地将问题刻在了二人中间,并笃定其无法逾越,不可摧毁。
眼见那高墙越来越厚,盛间慌忙道:“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从今往后,我也会学着向你坦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
叶知离眼神向旁边稍微飘了一下,似是有所犹豫,迟疑半晌后还是无奈地问道:“盛间,你独闯西来宫的那一夜,于晚音前来询问,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安慰,在我知道楼景同入魔后,你猜我会怎么办。”
盛间闻言愣了一下。
他独闯西来宫那一夜?
楼景同入魔,则代表他有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可能,叶知离……
叶知离会来寻他……
无论是出于朋友间的情谊,还是出于几十年下来练就的下意识反应,叶知离都会冒死来寻他,提醒他。
他如梦方醒,原来那一夜,叶知离看到了。
察觉到这点后,盛间呼吸陡然漏了一拍:“知离,她找我是因为……”
叶知离开口打断道:“我不关心是因为什么,但在陆妄尘问你为何晚归的时候,你避开了,对吗?因为你觉得我会生气。”
盛间点头。
叶知离笑道:“你看,盛间,对于一件你明知道我会生气的事,你的反应是隐瞒,而不是不去做。
“我一直都在说,你当初的选择在我眼里并不算错。你和宗邵元乃是至交好友,又在六罗门待了那么长时间,与门派上下情谊深厚,我也没有自不量力去让你为了我一个人与之决裂,放弃多年来积攒的朋友关系。
“对于六罗门和你的那些朋友来讲,你尽到了应尽的职责,但作为道侣,谁又不希望被偏爱呢。”
盛间那一夜西来宫外与宗湘灵相遇,确实是场意外。
宗湘灵说是为了接应他,又说起了一件事,他这才停下听了几句。
可叶知离说得对,这一切都不是理由。
他沉声道:“我以后不会再和你不喜欢的人来往,尤其是六罗门。”
一句近乎忏悔的诺言在叶知离听起来却像是什么笑话。
重生后他跳出来想过这件事,也就是不愿意在盛间面前诋毁所以不曾说。
一个去哪儿哪儿都会毕恭毕敬接待的剑道魁首因为懒得管事、和你们门主是好友,既是好意又为了保卫一方平安才在你们那儿待着,你们不好好供着也就罢了,还因为自家小师妹没嫁给人家就对人家的道侣挑三拣四,各种欺辱打压。
真是给你们脸了。
在他看来六罗门那群人早断了早清净,盛间不再来往,对盛间本人来说是件好事。
他又是一声轻笑:“盛间,你和不和六罗门来往,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和他们来往,我就能立地飞升吗?”
盛间哑然。
叶知离站起身:“盛间,我们之后,你应该可以学会如何平衡朋友和道侣之间的关系,把所有的遗憾都牢牢记住,好好对待下一个人吧。”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径自离开了。
日头逐渐西移,暖色的光辉透过窗洒在屋内。
盛间上半身沐浴在霞光之中,腰部往下却全都陷在红木桌凳的阴影里,如同被粘稠冰冷的沼泽包裹腐蚀,以至于只剩下了个光鲜亮丽的外壳,内里却已经烂到无可救药。
*
和盛间聊完后,叶知离总觉得有些闷,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去外面街上走走。
一楼大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黑无常和姚乌不知去了哪里,唯有陆妄尘一个人倚在大门口,听见他下楼的动静,自下而上地看过来,在发现是他的那一刻,犹如雕塑般完美又沉静的脸上勾起了笑容。
“把那个也安抚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