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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都已经荒了,那红色上面便多了重说不出的凄艳。
此时天色已暗,明月当空,整个宅院中却连一点灯火都没有,东侧传来个女童的声音,正朗朗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①”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又在这样寂静的宅院中,连这稚嫩童音都显得诡异了起来。
可是偏生又是这样的诗句,便无端生出了一丝寂寥。
漂泊的旅人心怀故乡之思,但若本是行者浪客,便是思无可思了。
舒令嘉摇了摇头,放出神识感应。整座宅子里确实阴气很重,但似乎也并无什么阴魂厉鬼作祟的迹象。
女童的声音是从东侧厢房传出来的,应该便是小桢那位幼妹,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没有点灯。
舒令嘉不想惊扰她,举手设下结界,将东厢房封在了里面,正要四下查看,突然,后方倏地传来一声剑鸣!
那是剑刃出鞘时的摩擦声。
就在这样心神刚刚放松的时刻,竟有突如其来的一剑向他背后斩来!
舒令嘉的佩剑早在两年前就断了,此刻手无寸铁,情急之下,单手捏诀,剑气平生,他顺势回身一挡。
这一道剑气劈出去,硬把地面砍出了一道深深裂痕,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舒令嘉飘然向后一掠,跟着转身朝方才自己的位置看去,只捕捉到了一个正在淡去的持剑身影。
原来虚惊一场,这竟是不知何人留在此地的一道执念。
怪不得能在舒令嘉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身后。
像这样的执念,一般是在有人身死之前,不愿离开人世,感到极度怨愤不甘,死前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场景就会被永久留存下来,在某些特殊的状况下受到激发而出现。
方才舒令嘉设下结界的时候动用灵力,便将这一道执念引了出来。
这倒也不算稀罕事,但重要的是,舒令嘉虽然没看清楚那持剑之人的五官,却分明看见了他手中所持的兵刃幻影。
正是那柄邪剑恢复了正常大小之后的模样!
——说明这座鬼宅当中,曾经有人用过这柄剑。
那么后来它为什么会变小了?又为什么会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兜兜转转落到了住在此处的小桢手里?
难道只能用一句“巧合”来解释吗?
思量之间,这影像便已经彻底散尽。
旁边倒是有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舒令嘉的情绪正绷着,猛一回身看去,手上的防御姿势也已经摆好,却见到一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从厢房中跑了出来,辫子上粉色的绢花一晃一晃的。
她看到舒令嘉,愣愣地停住了步子。
舒令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目光一定非常凌厉,因为那名小女孩半张着嘴愣了片刻,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舒令嘉顿时觉得头大两圈。
他跟孩子打交道的机会很少,山上倒是也有这个年纪的小弟子,但是一个个在舒令嘉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哪敢这般哭闹。
舒令嘉干巴巴地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人家根本就不理他,哭的声音更大了。
舒令嘉忍不住叹了口气,抚了抚额头,在小女孩跟前半蹲下来,片刻后又道:“别哭了,你看地上有虫子,我给你抓两只毛毛虫玩行吗?”
“……”
离谱的是,他的语气和表情十分真挚,真挚的好像有什么毛病。
这句话从反方面起到了一定效果,小女孩吓得连哭都不敢了,连忙道:“不要,我不要毛毛虫,我也,我也不要狐狸精!”
舒令嘉:“嗯?”
这未免有点厉害了吧?
小女孩道:“我听王叔说,长得很好看,喜欢半夜悄悄到别人家里来的,都是狐狸精,会躲在床上吓唬人……姐姐又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你别吓我……”
这小女孩就是小桢的妹妹了。方才她一直在房中,舒令嘉便设了道结界,把外面的阴气和异常动静都给隔住了,却没防着她会突然自己跑出来。
作为一只从来不吸人阳气的正经狐狸,舒令嘉只能保证道:“我不吓你,我也不是妖怪。嗯……我不小心走错到这里来了,不然,跟你……赔不是?”
小女孩用手揉了揉眼睛,小声说:“没事。”
舒令嘉又问:“害怕怎么不点灯?”
说了这几句话,初始的恐惧慢慢褪去,小女孩才发现面前这位哥哥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他微微抬起的脸简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令人不自觉的连呼吸都要忘了。
这种最直观的视觉震撼不分年龄,小女孩突然有种莫名的局促,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舒令嘉:“这个。”
那是一截短短的蜡烛头。
“蜡烛贵,要好多钱。”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份神采就像是拿着天底下最稀罕的东西,“但是我今天捡到了一块,等姐姐回来,一起用。”
舒令嘉看那截蜡烛总共也只有拇指长短,是白色的,有点像是给人办丧时用的冥蜡,也不知道这孩子从什么地方捡的。
他笑了笑,把蜡烛放回到小女孩手中,对方却没拿稳,两人交接之间,蜡烛掉了下来。
舒令嘉正要接,这半截白蜡烛却在两人的视线下,定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