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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龙靠在一块石头后面,想也不想,熟练地摸到了腰间的小挂包,打开然后取出了一个经过特殊密封保存的袋子。
袋子里是注射器,酒精棉, 以及一支肾上腺素。
这一针不仅挽回了袁仲夏的命,也让晏龙混沌的意识变得清醒起来。
此时距离晏龙察觉到“自我”,才过去十分钟。
——怎样确定“自我”的存在?
是疼痛。
伤口的持续钝痛,还有西伯利亚刀刃一般可怖的寒风。
是愤怒。
追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是雪地摩托与雪橇的动静。
手上沾染到的热血,来自死去的同伴,而这血……很快就结成了冰。
是绝望,是不甘。
敌人的数量太多,腹部的伤口在流血,力量与体温都在流失,这具身体的意识已经模糊。
即使这样,战士还是没有放下那个箱子与武器。
那个在耳边滴答作响的不是秒钟,它是心跳声。
那些融化在风雪的含糊声音,是无数刚刚消失的脑电波。
它们共同重复着一个意志。
——活着,带着任务物品回到祖国。
晏龙慢慢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这具身体脑部的情绪。
袁仲夏因为是狙击手,所以始终受到队友的保护,活到了最后。
袁仲夏心中积累的痛苦与愤怒,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与之相伴的还有深深的自责情绪:为什么不能打得更准一些?为什么没带更多的子弹?为什么不够强大?为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友逐一倒下?
晏龙伸手摸向背后的箱子。
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知道……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他们把这件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现在,轮到他来保护战士,完成他们的愿望。
现在,自己也是这个小队的成员了。
“啪。”
子弹打在雪地与石头上,敌人在寻找目标。
风雪太大,能见度太低。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当初逃的人没想到,追来的雇佣兵也没想到,总之他们一头扎进了暴风雪。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作战很困难,战斗又异常激烈,两方都减员严重。
雇佣兵来自不同的团队,已经有两拨人撤回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团伙还不甘心地在四周搜索。
晏龙脑中浮现出了许多战斗方法,可是他现在一缺弹药,二受制于天气。
他弓着背,减少狂风带来的阻力,他轻轻踩着被积雪覆盖的石头,倒退着前行,一边走一边抹除足印。虽然抹得不算仔细,但是有暴风雪相助,一分钟之后就没有任何痕迹了。
寒冷让血结冰,包扎好的伤口也没有继续流血。
袁仲夏与晏龙都没有给“自己”打止痛药,因为麻醉剂会让感觉变得迟钝。
晏龙调匀呼吸,静静地听着子弹的落点,飞速分析着追踪者的心态。
他灵活地躲过了好几次包抄与陷阱。
最惊险的一次,敌人就在距离他十米不到的地方埋伏着,那是子弹唯一没有扫到的方向,显然是等着他上当。
晏龙依靠“经验”逐渐脱离了包围圈,这时他看见了一个雇佣兵坐在雪地摩托上,拿着对讲机愤怒地说着什么,但是信号也受到了恶劣天气的干扰,他身边的同伴爬到了高处,试图找个更好的位置观察情况。
也就是说,一个落单的敌人。
晏龙的目光落在那辆雪地摩托上面。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检查了身上的补给。
最后一个弹匣也换上了,装着食物与水的小包早就丢了,支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这里又在国界线之外。想活着走出这片雪原就需要补给,最好再来一辆交通工具。
当然这样要冒很大的风险,他已经溜出了包围圈,只要悄无声息地没入风雪之中,敌人找到他的几率很低。
晏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战斗。
唯有战斗,才能生存。
晏龙没有动枪,他用最快的速度摸到了那辆雪地摩托附近,然后猛然扑出去,他用记忆里最高效最具有爆发力的方法,一下就扭断了那个家伙的脖子。
“咔嚓。”
这个声音传到晏龙耳中,晏龙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杀的第一个人,毕竟在“记忆”里他已经做了好几次,知道很多种杀死敌人的方法。
他的眼中只有那辆雪地摩托,还有那个站在旁边小坡上拿着通讯器骂骂咧咧的敌人。
晏龙知道自己必须要快,雪地摩托启动的声音可没法被风雪盖住,只要对方回头,就会立刻发现他逃走的方向,通知其他人并且追在后面放冷枪。
晏龙抬起枪口,在风雪的干扰中,看着那个走来走去的人影,做出了判断。
“砰。”
这一枪是对着后背开的,晏龙粗粗地计算了运动轨迹与风向。
没打脑袋,是为了增加命中率,他不是狙击手。
可是袁仲夏的技术很靠谱,这个身体的肌肉本能帮助了晏龙。
敌人后背中枪,像是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重重地摔进了雪堆。
晏龙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不在乎那家伙究竟是死是活,时间就是生命,他直接蹿上雪地摩托,按照记忆试着拧动钥匙与把手,摩托歪歪斜斜地冲入漫天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