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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把君兰剑,一直有着极深的感情。哪怕宗玄剑乃神农鼎铸成,是一代神剑,远不是此剑可比,但他想要一生一世伴随左右的,仍然是君兰剑。
哪怕他用了十年宗玄剑,他却从未觉得那把剑真正属于过他,也许是因为他从内心深处抵触人皇的身份,而君兰剑,不禁出现在他最需要的时刻,还是来自一分真心实意的馈赠——无论许之南后来变成了什么样,他坚信在许之南赠他剑的那一刻,是一片赤诚的。
因而握着这把剑,想到他和许之南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也格外地伤怀。
范无慑运息一周天,调养伤势,睁开眼睛时,就看到解彼安在一遍遍地擦剑,其实那剑已经干净得光可鉴人,实在不必反复擦了。
“大哥。”范无慑轻声唤道。
沉浸在回忆中的解彼安,被叫道第二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嗯?”
“你在想什么?”范无慑看了一眼君兰剑,其实也猜到了。
解彼安低声说,“我当初将他当做信赖的大哥,践祚人皇后,他是我的肱骨之臣。”
范无慑微眯起眼眸:“他该死。”
“我是真的识人不清。”
“此人长袖善舞,城府极深,骗过了所有人,我们不也都被蒙在鼓里。大哥,这不怪你。”
“又何止是他,还有李不语。”解彼安自嘲道,“就连我的娘亲,我们本是世上最亲密之人,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大哥,这不怪你。”范无慑凝视着解彼安的眼眸,加重了口气,“因为你温厚良善,又身怀巨宝,所以那些人便利用你、欺骗你,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恶。”他顿了顿,小声道,“我也是,我也伤害了你,但往后再也不会了。”
解彼安又闷头擦了几下:“我不会再相信你,以及任何人了。”
范无慑心中一痛,却只能自咽这苦果。
太阳落山前,他们重新回到了奈何桥上,与孟婆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们来求线索。
孟婆给了他们一个尽管是料想之中,但仍然糟糕透顶的答案——兰吹寒真的在无间地狱。
地狱十八层,上十七层皆是各有各的刑罚,针对不同的罪,比如拔舌地狱是惩罚造了口业之人,枉死地狱是惩罚不珍惜性命、自杀之人,唯有第十八层地狱,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所处的无间地狱,无间,意为永不停歇的痛苦。
解彼安早有准备,稳着心绪,冷静地询问了关于地狱内的许多问题,他并非第一次去地狱,此前也多次随钟馗去巡视,但他没去过无间地狱,何况此时身份不同,他是要去“劫狱”的。
在做好准备后,俩人与深夜时分来到了位于罗酆山深处的地狱入口。
第248章
与世人在志怪传说中描述的不同,地狱的入口并不是青面獠牙的鬼首,也不是遍布荆棘、血河环绕的城门,更没有什么鬼差罗刹层层把守,它实际是一个火山口。
当他们爬上耸入云霄的罗酆山,山顶是一片无边无涯的、由火山灰质和纵横阡陌的岩浆筑成的平原,这里鬼气森森,寸草不生,那些熔岩最终汇成一股,裹夹着腥臭的血、破碎的残肢和浓重的怨气,顺着高高的罗酆山淌下,汇入忘川水,让每一个落入忘川的鬼魂迅速失去力气、记忆和意志,再难逃出生天。
而在那平原的正中心,有一个平行于地面的巨大的火山口,从天上看,像是凿穿了地心的深洞,里面翻滚着金红色的炽热熔岩,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融成灰烬。
此时,一队阴差正带着受审后要打入地狱的鬼魂,徐徐走向地狱的入口,当他们来到火山口的边沿,就像一小撮锅沿上的蚂蚁,鱼贯跳了下去。
俩人在天上看着,解彼安心中有些发怵。从前与钟馗来地狱巡视,钟馗有天师令,可自由通行地狱,无论是进出,还是在地狱里的活动,他断不会有危险,但今日不比往昔,他们要去的是真正的修罗场,且如果手里的这块令牌不管用,他们就会一头栽进岩浆里,连块骨头都不会留下。
解彼安道:“要入地狱,便要从此处进,阴差手中需同时有阎罗令和公文,令牌用以穿过结界,公文用以送人和提人,否则就到不了真正的地狱,会直接跳进岩浆池。”他顿了顿,又道,“同样的,没有公文和令牌,里面的也没法出来,整个地狱都被岩浆包裹。”他们之所以不能用秦广王的阎罗令,是因为公文可以伪造但令牌不能,一旦失败,会连累秦广王,所以只能冒险用崔珏的令牌,倘若江取怜对崔珏的令牌做了屏蔽,或地狱守卫查验令牌,他们就可能暴露。
等了许久,解彼安没有等来回应,他转过脸去看范无慑,但见范无慑脸色惨白,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地狱入口,瞳仁凸起,轮匝紧绷,脸上浮着一层薄汗,双拳握得咯咯直响,黑死气缭绕身侧,那是遇到致命威胁时的恐惧和戒备。
解彼安心里一紧。这个人是以囚徒的身份进出过此地的,且服刑百年,他才真正了解地狱的可怖。
解彼安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望着范无慑,他知道范无慑在与自己的恐惧、以及恐惧诱发的心魔斗争。
良久,黑死气渐退,范无慑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他深深换了一口气,只是面上依旧布满阴霾。他沉声道:“走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