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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他们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根本不用等那么久。
陆小凤下楼送了盘子,再上来时就带了一个棋盘。
他自己虽是个臭棋篓子,沈百终却不是,叫沈百终和他下棋实在有些为难人。
陆小凤也不打算下什么围棋,他拿黑子,沈百终拿白子,竟用着棋子在棋盘上叠起罗汉来,叠到十颗就抽出一颗来,谁的“罗汉”先倒,谁就先输。
沈百终的眼力比陆小凤要好,但论起手稳和手快,无论是谁也比不上陆小凤,所以这游戏倒足够公平。
两个好朋友坐在一起怎么也不会无聊的,这样的游戏他们一直玩到后半夜也没停下。
沈百终抽出一颗白子来,拿筷子在白纸条上蘸了蘸酒水,然后就啪的一下贴在了陆小凤的脑门上。
他自己头上当然也有,不过还是要比陆小凤少些的。
现在这两个人简直像海里刚捞出来的鱿鱼,若是有人突然进门来,一定会吓上一跳。
一道黑影突然闪进了福瑞祥的后院。
沈百终和陆小凤都瞧见了,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我们再等等,反正这事也不着急的。”陆小凤翘着腿笑道,“那一块帕子做起来也要些时间,我们何必搅黄胡老板的生意呢?”
沈百终点头,把棋子推倒,一颗颗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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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鲁直是江湖上公认的君子。
要说起绝不会说谎的人,世上恐怕只有那么几个,西门吹雪、叶孤城、沈百终都离寻常江湖人太远,他们也不常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这位“君子剑”黄鲁直的名气更大一些,最为江湖人称道。
再说起君子剑,很久以前的江湖上也有这么一位君子剑,那人本名叫做岳不群,虽被人起了这样的外号,做的事情却都无耻之极,下流到了地底去,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黄鲁直黄老前辈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不贪财,不好色,武功也修的是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剑法,不卑不吭中庸平和,就算对待敌人也是诚实得很。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受到大家的拥戴?
可这样的黄鲁直现在却感觉到无比的愧疚和羞耻——因为他正蒙着面在买一块女儿家用的帕子。
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他甚至还没有摸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手。
所以他一拿到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夜色里,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才好。
就在他翻过一堵围墙时,突然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到底是江湖前辈,黄鲁直虽没有摔个狗吃屎,却也有些狼狈,不由又惊又疑,抬头看去。
墙上站了一个人,正看着他。
黄鲁直再一看,就看见了一把绣春刀,面罩后的脸立刻苍白起来,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锦衣卫虽多得很,但有这样武功的锦衣卫岂不是只有一个?
沈百终淡淡道,“雄娘子?”
黄鲁直摇摇头,“我不是。”
“你是谁?”
“黄鲁直。”
墙上又冒出一个人来,“黄鲁直?你是君子剑黄老前辈?”
黄鲁直点头。
陆小凤突然笑了,“沈百终,这次我们可走运了,黄老前辈这个人是从不说谎的,我们问他什么,他就会答什么,岂不是很妙?”
沈百终也觉得有点好笑,“那这一定是世上审起来最轻松的犯人。”
黄鲁直确实是。
连逼都不用逼,陆小凤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简直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黄老前辈为什么要去买帕子?”
黄鲁直苦笑道,“是替朋友买的。”
“替哪个朋友?”
“我不能说!”
陆小凤道,“是不是雄娘子?”
黄鲁直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会是雄娘子的朋友?”沈百终问道,他的态度已有些变了,黄鲁直的名声很好,又是个老人家,他一开始是很客气的,现在却已变得有些冰冷,“雄娘子是个淫贼,不知祸害了多少闺阁少女,为人阴险狡诈,现在更是罪加一等,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黄鲁直叹道,“可他现在已变得很善良,很温和,他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只凭这一点,我也……”
“你也什么?”沈百终冷冷道。
“我也愿做他的朋友。”
“那只因他诱奸的不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妻子。”沈百终慢慢道,陆小凤看出他已非常生气,“他既想洗心革面,就该找个衙门自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江湖中东躲西藏。”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黄鲁直长长地叹口气,“他若是进了衙门,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他的女儿是谁?”陆小凤问道。
一个人若是受了伤,被整个朝廷追捕,还要拜托自己的朋友去替女儿来买东西,那么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这样的父亲绝对不会离女儿太远的。
只可惜一个人是好父亲,却不一定是个好人。
黄鲁直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我似乎也只能把事情告诉你们。”
“没错。”陆小凤生怕沈百终再被黄鲁直气到,于是抢着说话,“你被我们抓住,雄娘子一定会来救你,他若是来救你,就一定再也走不了,所以你还是说出秘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