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在少年义警的胸部护甲上。
    第二声，嚓——
    连接在哈莉和提姆之间的绳梯被子弹切开，仿佛武士刀挥斩而过。
    钩爪再次冲破烟雾，扣紧哈莉的靴子。而单手抓住绳梯的女郎只是向他娇俏地摆摆手，“再见啦！”
    她甩掉了脚上的靴子，赤着一只脚。
    提姆急速下坠。他的身体向下撞开灰雾。死亡射手的第三枪到了，这一回子弹结结实实撞在他的肩头，卡在肩部与手臂连接的位置。剧烈的疼痛短暂地麻痹了他的身体。
    他意识到，他在向下坠落。
    他仅剩的一点思考让他动用剩下能用的那只手，将从哈莉身上偷回来的U盘藏进了防水的装备带里。
    天空消失在视野里，深沉的蓝突兀地包裹住他。海水像一只大手将他握紧在手中，然后，用力把他拽进海底。
    ***
    蜥蜴、鲨鱼与人鱼在海中追逐。
    鲨鱼王的力气是最可怕的，他的每一下动作甚至能改变水流的方向。而杰森的速度比另外两个更快，人鱼如同一只红色的箭穿梭在昏沉水底。蜥蜴怪物的优势在于毒素，数种基因的混合弥补了它先天种族上的劣势。
    鲨鱼王的手死死扼住蜥蜴怪物的脖颈，防止它一口咬下去，将毒液注入体内。
    杰森趁机从后方拽住蜥蜴怪物的尾巴，那条粗壮的尾巴如钢鞭扫动，击碎海底的珊瑚。杰森的后背撞在一层又一层的珊瑚礁上。色彩鲜艳的珊瑚成为一堆美丽的残渣。
    痛死我了！这一下起码要搞断我两根可怜的肋骨！
    杰森在心中怒骂。他的爪尖刺穿蜥蜴的皮肤，发狠拽断蜥蜴的尾巴。血液在海水中扩散，转瞬消失。血腥味却骤然浓郁。
    鲨鱼王的眼睛变得猩红。他一拳击穿人鱼身边的海底礁石。礁石化作粉末，紧接着他两只手抱住杰森的鱼尾，把人鱼整个抡飞出去。
    蜥蜴怪物在不断的挣扎中长出全新的尾巴。它飞扑上前，鳄鱼似的吻部大张，咬住鲨鱼王的肩部。毒牙刺穿鲨鱼王的皮肤，毒液和血腥味的刺激令鲨鱼之神的孩子狂性大发。
    锋利的牙齿一张一合间几乎咬下蜥蜴怪物的半个肩膀。
    噫！杰森嫌弃无比。你真的不嫌恶心吗？
    人鱼的尾巴抽在相互撕咬的鲨鱼与蜥蜴身上，把滚做一团的怪物们抽飞出去。蜥蜴怪物在鲨鱼王嘴下狂乱挣动，鲨鱼王的手穿透它的胸膛。凶性毕露的鲨鱼怪物用手生生将蜥蜴怪物撕成两半，血肉渣滓在海水中浮动，他转头瞪向杰森。
    换做真正的人鱼在这里，或许会选择用歌声控制它，或许会用原始的牙齿和利爪征服对方，取得不可动摇的地位。杰森不是真正的人鱼。
    人类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们擅用工具。
    身上套着的夹克在海底滚了一圈后变得破破烂烂，杰森还是找到了自己要用的东西。
    人鱼游过来的高速令他尾巴后的水波爆出无数细小泡泡。玻璃罐装的驱鲨剂直接塞进鲨鱼王的喉咙里。
    杰森一拳打在那算不上下巴的咽喉处，驱鲨剂的玻璃罐在鲨鱼王喉管内碎裂成渣。
    玻璃碎片的物理伤害可以用超强的恢复力弥补，但驱鲨剂过于强烈的气味差点让鲨鱼敏锐的感官过载。杰森揪住机会握掌成拳，锤在鲨鱼王的鼻尖处。
    双髻鲨的感官尤为丰富，这也让杰森的攻击加倍起效。
    正在这时，清脆的叮叮声响起，声源来自水面。高频声波在水下清晰传播，落进两人耳内。
    鲨鱼王的动作略有停顿，稍后，他爆发出可怕的力道，搬起海底布满海藻的一块礁石投掷向杰森。在人鱼闪避的空隙间，鲨鱼王转眼游出数百米。
    可恶，还想问问他在海底是不是用马桶上厕所的来着。杰森拧了拧脖子，他身上的外套和T恤彻底变成废布，被水流刮走。
    人鱼的耳鳍微动，捕捉到稍远处重物落水的声音。人鱼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披风裹住人的身体，那人好像一枚小小的茧，沉进水下。
    ——哦靠，是提姆，出钱的金主落水了。
    ***
    提姆可能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因为过度思考导致自己在落水前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与呼吸的溺水者。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肩上的枪伤。疼痛在数秒内捕获了他，好在他还没有差劲到让自己一口气灌进好几升海水。
    他想伸手摸索出装备带里的呼吸器，海水的压强压制住他的手。
    右边。坏消息。他受枪伤的地方正好是右肩。
    提姆费力睁开眼睛，深蓝近黑的海底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色，仿佛在水底燃烧的火焰。
    那抹红色越来越近了。杰森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人鱼的眼睛是奇异的蓝色，这种蓝色不同于天空、海洋，不同于他每天都在杰森眼睛里看到的。蓝环章鱼攻击前，身上的环状会不停闪烁这种明亮的颜色。愈是美丽的生物就愈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人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掏出呼吸器给他戴上，揽住他的后背带他缓慢上浮。
    他第一次发现鱼尾在水下摆动的姿势是非常、非常优雅的。在占据视线的暗色调中，鱼尾是唯一色彩。
    这合该是一个美梦。
    杰森揽住提姆探出水面。小侦探脸色发白，杰森担忧地捏住他的脸颊，“孩子呛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