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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林海是个聪慧之人,贾珍虽说得隐晦,但是他却听明白了。贾珍所忧之事,他也曾想过,只是他是文渊帝一手提拔,深得文渊帝信任,若是这般岂不辜负圣上的苦心栽培之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是应当。只是如海兄可曾想过自己的妻儿,秦穆的前车之鉴可还在。圣上英明,朝中俊才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是如海兄可想过自家家人有何倚靠?”贾珍说到后面就忍不住心中冷笑,照他的看法,文渊帝已经是老糊涂了,早该退位让贤,若是他退位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之事。
林海并非一味愚忠之人,之所以对文渊帝尽心尽力,不仅源于纲理伦常,更重要的是林家数代单传,就是最近的亲戚也已经出了五服,并无帮衬之人。而这也是为什么书香门第,清贵家世的林家会不按常理地选择和荣国府联姻,着实是因为在林海之父去世之后,林海功名未就之时,林家不选择一个强有力的姻亲,着实会泯然众人矣。文渊帝这些年的提拔重用无疑让林家恢复从前的荣光,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深得皇帝恩惠的林海。但是贾珍的话却提醒了林海,他并非无牵无挂,不说贤妻,就说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便不能不考虑,万不能叫林家的传承断在自己的手上。
“先生早就来信说过我太过于鲁莽行事。”贾珍嘴角微微翘起,严先生对于他这个弟子确实很好,还特意写了信给林如海来劝说自己,不过自己注定要辜负先生的一番美意,道,“论才干能为我不如你,只是有些东西你却不如我。眼下情况,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固然高明,但是却也已经得罪任何一个人了。新旧交替本是常理,他日如海兄又当如何自处?”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合作,更何况林海和他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再者,他私心也不希望一个好官因卷入夺嫡之中而落得原著那般下场,秦穆他虽然惋惜,却没有办法救,但是林海却不一样。
林海之死就在于他做的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能为却是文渊帝的心腹,难以被拉拢,且多年执掌江南一处的盐政,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暗帐。任何一个新帝对于这样的臣子都会十分忌惮,更何况文渊帝的儿子没几个是心胸宽广的。“那你呢?”林海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反问道。“我想那群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还不会轻易出手弄死我。龙椅只有一把,日后鹿死谁手又有谁知道呢?”贾珍眼睛里透出一丝冷然,他可没有耐心在这场斗争中煎熬数年,他可是一直在做着小动作,巡按御史的能量可不小,如今文渊帝恐怕已经被自己的一群狼崽般的儿子搞得心力交瘁了。
贾珍的身份确实是他的一大护身符,他本人进士出身,功绩也是有的,更没有被人抓住把柄,贾家这么多年又一直十分安分,除非新帝不想要名声了才会对他下手,若是刚刚登基,位子未坐稳,兄弟们尚还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就要除掉一个刚正不阿的有能为的臣子,可不是在自找麻烦。而位子稳定下来,要除掉贾珍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只要皇帝动手,是个人都会觉得皇帝心胸狭小,只怕日后要收复心腹等等都会大费周折。林海突然明白贾珍如此高调的缘故了,不过平心而论,这委实太过大胆了,简直就是赌徒一般的行为。而且林海相信贾珍敢这么做,必然会有后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如海兄可知包拯,海瑞?我愿效仿他们。”贾珍挑了挑眉,露出几分狡黠来,却叫林海的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师弟许文清以及恩师严先生都对贾珍看走眼了,这人可是精到骨子里,这每一步都是细心揣摩思量过的。“看起来我这一肚子的话是彻底白费了,只是你第一个就来拜访林府,不单单是因为先生的交代。”林海也算是官场的老狐狸了,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恢复寻常的模样。贾珍微微动了动身子,笑着开口道:“论亲疏的话,我也不是该先上林府来吗?不过,如海兄倒是提醒了我一番,我初入扬州,虽然之前做足了功课,可到底不熟悉扬州,正好请如海兄指点一番。”
林海看着贾珍的模样,这贾珍哪里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分明是早就打算好的。如今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主动想要指点他一番,这般性格处事还真有些宁国公当日的风范。贾代化当日是京营节度使,执掌京城兵马,不知道惹多少人眼红攻讦,然而贾代化却让他们铩羽而归,碰了一鼻子灰的,自己父亲当日去世之前还特意点出宁国公贾代化此人,故而自己对宁国公还是有几分了解,能让自己父亲佩服的人可不多,而自己母亲决定自己的亲事的时候,未尝没有考虑过宁国府的情况,毕竟当时贾氏一族一门两国公,可谓是权势极盛,对于当时林家无疑是极好的庇护。
“脂粉场,风月地。权通神,财通路。日无光,月无影,树成荫,水成泽,一团混沌。”林海微微一笑,手指弯曲,轻叩桌面,若是让贾伯希这么容易从他嘴里套出扬州的情况底细来,不是太过便宜他了。“能与短短二十八字道尽扬州种种情状,真不愧是探花郎,叫我好生佩服。”贾珍在探花郎三字上咬得极重,脸上还端出十分敬佩的神色来,仿佛自己说的是再真心不过的话了。林如海差点杯子没拿稳,贾伯希是在讽刺他吧,可偏偏他却挑不出茬来,只好开口反击道:“伯希真是太客气了,彼此彼此,能得伯希如此夸赞,林某是喜不自胜。”“多谢夸奖,我虽谈不上学富五车,但是好歹还是历练出一些本事了。”贾珍十分坦然大方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