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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真正在江湖上出名的,还是以他初露锋芒的剑术,以及他出手必死人的冷酷。
苏樱没想到他还会救素不相识的人,而且这个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所以西门吹雪究竟在哪?”萧飞雨信手转着烟管,饶有兴致地问道。
“在这里。”坐在楼梯对面的江凝紫一边答着萧飞雨的问题,一边站起身,看向缓步上楼的白衣男子。
西门吹雪穿着宽大的白色外袍,毫无声息地走上楼,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站定,“今日是八月初六。”
是的,明天就是八月初七了。江凝紫好歹赶在西门吹雪和周展交手前来到杭州。
“西门先生,我是不是来迟了?”江凝紫走到他面前,面露愧色,现在日已西沉,明日他就要和周展动手了,她在最后一日才到杭州城,还没有主动去寻他,而是坐进了糕饼店吃点心。
“没有,已经结束了。”西门吹雪低头看她,一月不见,江凝紫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人虽风尘仆仆,但眼睛依旧明亮,她身后有两个坐着的年轻女子,显然是她在路上认识的新朋友。
周展提前知道西门吹雪要杀他,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辈,想来狷狂的他便为这个小辈选好了归西日:八月初四。四,正好谐音为“死”。周展打算在这个好日子给西门吹雪上临死前的最后一课,要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
西门吹雪两日后能站在江凝紫面前,自然说明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是他西门吹雪,而是周展自己。
“结束了!”江凝紫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赶路,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西门吹雪点头,确认自己之前的说法。
江凝紫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西门吹雪的衣袖,“那你……”有没有受伤?
问题还没有问完,靠近西门吹雪的她便灵敏地嗅到他身上泄漏出来一丝丝血腥味。
想起自己离开万梅山庄的初衷,江凝紫立刻变了脸色。
转身对苏樱和萧飞雨说一句,“我等会再来找你们。”
她便拉着西门吹雪的衣袖离开了合芳斋。
“怎么走得这样着急?”萧飞雨有些不解。
苏樱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大夫有特殊的看人技巧,她开口为萧飞雨解答疑惑,“他受伤了,还不轻。”
江凝紫一直跟她们在一起,这个“他”是谁,不言自明。
*
江凝紫是知道西门吹雪在杭州城的落脚点的。送苏樱去展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展家大宅隔壁就是西门吹雪留给她的地址。
一前一后飞到夏宅,猜到江凝紫已发现自己受伤的西门吹雪主动带她来到他的书房。
这是他的习惯,不管住在何处,所有和医术有关的一切,都放置在书房。
进了书房,江凝紫关上门,执意要看西门吹雪的伤口。“不严重。”西门吹雪拒绝。
江凝紫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本就是因为她来迟,才没有在一旁观战,使得西门吹雪受伤,她没有尽到自己该尽到的责任。
“抱歉。”江凝紫走到西门吹雪面前,不等他后退,飞速将他定在原地。
这不是江凝紫第一次脱男子衣衫,战乱之时大家经常受伤,女子需要稍微避讳一下,但若是男子受伤,都是谁有空谁就搭把手帮忙包扎。
但她确实是第一次点人穴道之后做这种事。
甫一被点住,西门吹雪竟没生出受制于人的愤怒,而是迅速接受这件事,内心平静无波。
其一是他武功确实不如江凝紫,其二是去寻江凝紫前,他就预料到江凝紫必会看他伤口。
虽然他出门前还是特意换了不带伤药的棉布包裹住伤口,没想到依旧被江凝紫发觉。
斜月升至窗沿,照在西门吹雪的胸上,夜风吹过,有丝丝凉意。
西门吹雪听到身后的人在解开棉布后,气息突然不稳,接着开始小声抽泣。
“西门先生,我给你上药。”江凝紫哽咽道。
解开用来遮挡伤口的白色棉布,入眼就是一道贯穿后背的斧伤,伤口又深又长。
江凝紫不知道受重伤仅两日需要好好休养的西门吹雪,为什么要在打听到她来了杭州城后,特地去寻她。
明明只是两日的时间,她从哪儿节省不来呢?
想起一路上的快乐时光,又羞又愧的江凝紫为西门吹雪解了穴道,扶着他在软榻上躺好,为他清洗好伤口,重新上药。
西门吹雪安静地趴着,感受着江凝紫很轻很轻的动作。
这次和周展交手,他对剑有了更深的感悟,毕竟像周展这种完全不要命的人难得。
周展并非不惜命,但当他发现西门吹雪真的是来要他的命,不给他一起退路之时,他便燃起了熊熊如火般的战斗力。
你不让我活,让大家就一起死!
这场比试,不仅西门吹雪有所得,斧法困囿近十年的周展也有了突破。
可惜这双斧舞出的激烈战歌,西门吹雪是第一个有缘见到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最后关头,周展抛出一只斧,单斧与西门吹雪对战,当回旋的斧刃劈入西门吹雪后背之时,周展的脖子上也多出一道红痕。
西门吹雪喜欢这种濒死之时带来的巨大突破,所以明了江凝紫跟他来的目的的他,其实并不希望江凝紫观战。只是江凝紫这个人,几个月和她相处下来便会发现,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拒绝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