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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泰上下左右地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间屋子里唯一能让他进行“坐下”这个动作的道具,只有一把靠在书架角落中的、沾染了些许灰尘的木雕椅子。
“……”他无语道:“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雷金纳德大人?”
“如果嫌弃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坐,”诺比利王国第一贵族家族的掌权者掀了掀眼皮,理直气壮道,“能居高临下地和我说话,这可是一般人想都想不来的殊荣。”
“谢谢,这种见鬼的殊荣,谁爱要就给谁拿去吧!”迪泰堂而皇之地冲雷金纳德翻了个大胆的白眼,一边向着那把椅子走去,一边夸张地耸了耸肩。
被自己亲自聘请而来的医疗师明明白白讽刺着的雷金纳德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相当好心态地望着好友满面嫌恶地伸出手去,抓狂地拍打座椅上的灰尘。
看了一会儿,他便收回目光,坐在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桌椅前,漫不经心地开始了正题,“听说你今天被温塔斯抓去了圣光魔法学院……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可真希望您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换一个词儿,”总算将长椅上的灰尘拍落,满脸嫌恶的医疗师先生打了个喷嚏,正一边拖着它往桌子的方向走,一边不满地抱怨道,“什么叫‘被抓去’了啊……?说的真难听,应该改成‘是温德非要请我过去’,这样才更符合真实情况一点。”
“噢,真抱歉,可我听到的情况就是你被温塔斯直接从床上拎了起来,”雷金纳德笑了笑,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书籍,毫不留情道,“真丢人,迪泰,亏你还是个长辈。”
“……我这叫亲和,能同孩子们打成一片。”迪泰把那张椅子隔着桌案放在公爵对面,底气不足地还嘴。
“字面意思上的打成一片?”雷金纳德十指交扣放在那本书册上,嗤笑一声后,终于将话题扭转回来,淡淡道,“别再吞吞吐吐了,温塔斯究竟是找你做什么——他病了还是乐缂丝病了?”
“放心吧,老父亲,二位大人的身体可是比我还要健康,”迪泰耸耸肩,露出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生病的呀,其实另有其人!”
“……你是牙膏变成的妖怪么?”雷金纳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道,“磨磨蹭蹭、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等你说完是不是天都要黑了?”
“我这不是怕你一下受到的冲击太大么,”迪泰又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双手环胸,这下倒是痛快了起来,“好啦好啦,大人,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直接告诉你——”
公爵冷笑着盯住他,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随着话音落下,迪泰的神情渐渐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桌板以示强调,掷地有声道:“雷金纳德,我的朋友,经过这一天在魔法学院的观察,我怀疑——”
“你怀疑?”
“喜报啊!”迪泰激动道,“你儿子温德马上就要谈恋爱啦!”
“……”
不出迪泰所料,这位一向沉稳的贵族果然被这个消息震得露出了明显的惊愕神色。
但这不多见的表情还没保持几秒,他就皱起眉来,瞥了眼满脸自得的迪泰,交叠着的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些,语气中满是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迪泰瞪圆眼睛,质问道:“你干嘛不信?”
“因为我的儿子,我自己了解。”雷金纳德答道。
“温塔斯那孩子板正得很,不管真实性格究竟如何,面上却总要摆出一副冷硬的态度,活脱脱又是一个苏森再世,”因为提起亡妻,雷金纳德的深蓝眼珠里难得浸透了温情,神色与语气都不由得放柔了一些,“他就是块木头……又守礼又不解风情,有姑娘看上他就不错了,还有谁会有这个本事能打动他?”
有姑娘看上他就不错了?
……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温德吗?
就那个在圣光魔法学院中被称为“本届新生里所有女孩儿们的梦中情人”的温德?
“话不能说的这么满,雷金纳德,”迪泰懒散地倚上了柔软长椅的靠背,在公爵大人的面前摊开手,自信道,“坦白而言,你在这里所说的是对温德恋爱情况的推测——而我呢?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甚至连大小姐都在场,可以为我所知道的一切事情作证。”
“……乐缂丝也在?”
迪泰敢抬出格罗莉亚作保,那这件事请的可信度无疑就提高到了八成。
因此,雷金纳德的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肯定,反倒是惊讶居多——他可是明白得很,格罗莉亚在温德心中的地位相当于半个母亲,如果温德敢当着姐姐的面就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恋爱,那此事多半为真。
“你详细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哈,刚才还嫌弃我挤牙膏,怎么现在又要求详细了?”迪泰啧啧两声,不顾公爵大人的白眼,很有底气地抬高声音道,“算了,到底也是关乎小温德未来的幸福……我不和你计较了,给你讲讲吧。”
雷金纳德抄起手来,蹙着眉头,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模样。
“温德今天急慌慌地把我拖到魔法学院的原因,就是为了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听说正高烧不退的女孩检查身体。”
迪泰回忆着复述道:“不过我到的时候,那位小姐已经退了烧……嗯,她应该与温德是同级,长得十分漂亮,笑起来甜甜的,举止言谈都十分大方,而且更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便懂得看别人眼色,可真是个不错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