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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系实际上是有专门的舞蹈老师,但是如果希尔达出现在教室里,舞蹈老师差不多就形同虚设,沦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数节拍机器。纠正动作,排练队形,编舞,这些基本都是希尔达一手负责。
陶乐思还在努力找着希尔达给她单独训练的那天晚上,弹奏这首极其难听的伴奏时的感觉。但是她刚弹了开头几个小节,就被希尔达打断了,她开始额外纠正几个学生的动作;又重新开始弹,不到两个小节,又被喊停,她继续挨个纠正着舞蹈的动作。
“手肘抬高,亲爱的——还有你,凯瑟琳,头向后仰,手肘再高一点……”
如果不是希尔达,估计这一顿操作下来,陶乐思早就不耐烦了。不过既然现在是希尔达的训练时间……她就打算只当一个听话的录音机二号。
这样练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希尔达终于对舞蹈开头排练的动作满意了。
就在这时,随着什么东西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有学生惊叫起来。陶乐思抬起头,看到有一个女生倒在地板上,痛苦地抽搐着,好像突发了什么疾病。她那头浅色的、近乎于银白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散开在地上,仿佛是一种有了生命的怪物。
陶乐思认出这个倒下的女生是索莎娜,她连忙跑到索莎娜身边,在地板上跪下来,看着索莎娜在地板上挣扎、抽搐。
索莎娜的眼睛变成了纯黑的颜色。而就在今天之前,陶乐思还记得索莎娜有一双湛蓝如宝石般的瞳孔。索莎娜嘴唇翕动,一张一合之间,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有断断续续的音节,像是自喉咙最深处发出的呻|吟。陶乐思却觉得,她完全能够听懂索莎娜想要说什么。
“blood。”
鲜血。
陶乐思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被索莎娜掐出来的指印已经愈合了。她以为索莎娜癫痫犯了,正要运用自己的急救知识,将手指塞到索莎娜嘴里防止她咬到舌头,希尔达却在一旁阻止了她。
“桃乐丝,别碰她。”
学生们围着痛苦的索莎娜,不知所措,窃窃私语。
希尔达蹲在地上,扶住索莎娜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然后双手按着索莎娜的太阳穴。慢慢地,索莎娜好像平静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当她的手指能够自如活动,拂开遮挡脸颊的头发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原本美丽的蓝色。
“索莎娜,亲爱的,你感觉好点了吗?”希尔达弯下腰,耐心且温柔地问道,“需要给你叫个医生吗?”
“对……对不起,我没事了,”索莎娜小声说,“我只是今天……今天有点……有点感觉生病了。”
“没有关系,索莎娜,这很正常,”希尔达依然用温柔的语气说,然后抬起头,随便点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汉娜,请你把她送回房间吧。然后麻烦你给佩蒂特小姐说一声,给索莎娜准备一个热水袋。”
一个穿着黑色练舞服的女孩走过来,搀扶起索莎娜,两人慢慢走出了练舞室。陶乐思站起身,她感觉到希尔达正在看她,但是她却没有回应希尔达的视线。
“刚才,希尔达一直在对索莎娜施加法术,”艾斯比悄声对陶乐思说,“有点过火了,所以索莎娜的身体受不了。”
“为什么?”陶乐思问艾斯比。
“希尔达也许希望赫卡忒女神能够选中索莎娜,所以她需要给索莎娜更多的暗示和神启。”艾斯比回答。
“为什么?”陶乐思继续追问。
艾斯比没有回答。但是陶乐思知道答案。
——希尔达希望女神赫卡忒能够挑中索莎娜,而不是桃乐丝,她希望她的那些女巫同伙也能够认为,索莎娜是比桃乐丝更适合作为赫卡忒容器的女孩。她想保护桃乐丝·恩格尔,或者说,她想保护陶乐思。
上午十一点半,希尔达宣布,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瓦格纳夫人和舞蹈老师也离开了。陶乐思磨磨蹭蹭地整理着乐谱,留到了最后,直到整个教室里只剩她和希尔达。
陶乐思合上她那个破旧的硬纸壳谱夹,看着希尔达。
“我觉得,也许您把索莎娜逼得太狠了。”陶乐思说。
希尔达本来已经转过身,慢慢朝舞蹈教室门口走去,听到陶乐思的话,她猛地回过头。
“你明白多少?”希尔达温和地问她,“当然,我想要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可是我只是担心——”
“那么,夫人,”陶乐思把谱夹扔到钢琴凳上,她走到希尔达面前,与希尔达挨得极近,她能够看清楚希尔达额头前垂下来的每一根发丝,“我要如何做,才能使你不必担心?”
彼此的互相试探,已经心知肚明,却又迟迟不能挑破那一层纸。希尔达察觉到陶乐思并非桃乐丝,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两人必须对此三缄其口。
希尔达犹豫了一会儿,她将一只手搭在了陶乐思的肩膀上。
属于舞者的,修长有力,但已不再年轻光洁的手。
希尔达说:“你的伴奏还需要训练。你的琴声缺少一种信念。”
陶乐思说:“我不明白。”
本来这首曲子就是极简主义的风格,技巧上没有什么难度,而希尔达所说的“信念”,又是一种十分玄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