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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想要反驳,却被她堵了回去:“兄长说了,你是自己不愿醒来的。那你又为何醒过来了?”
我可不可以大胆地揣测一下,是……因为我么?
“我……”萧启想起自己的的确确是有放弃的。
只是她看见了老妪,不,是闵于安。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怕她没有自己护着会受委屈,放不下心啊。
老妪靠在碑前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萧启并不是在她死后立即醒来的。
萧启看见,她的小公主孤伶伶倒在了碑前,直到夜深。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拍打在她身上,也激不起她的任何反应。闵于安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林中野兽横行,第二日,便来了一群狼。
萧启冲着狼群大喊,企图把它们吓走,却毫无用处。她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随后而来的,是秃鹫。
闵于安以为自己在给将军守坟,她以为将军会在地下等着她。可结果,那是座空坟。但,她的将军确确实实看到了她。
也不算亏吧。
眼前所见皆是虚幻,皆为真实。
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又或者,他眼前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
萧启不知道,索性闭了嘴。
萧启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还是放弃。
你的心悦之人在哪儿?为何要替我守坟?
若你想要嫁与我,又为何不愿随我回家?
我可以护着你的啊……
***
不愿意说是么?
萧启的欲言又止尽数被闵于安捕捉到了,她嘲笑自己的脸皮大,所以,不是因为我啊……
也是,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不过是死赖着你不放的人而已。
你心里,可有半点位置留给我?
两个人心里都有千言万语,却迟迟没说出口。
最后还是闵于安妥协。
她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在萧启昏迷时决定的那件事:“只要你能醒来,我就不会再逼你了,你喜欢我也好,躲着我也罢,都随你。”
闵于安大可以再装装委屈,掉些眼泪,萧启定然是抵抗不了的,但是她没有。
套路,终归只是套路而已。如果只是单纯地逼迫这个人留在身边,于她而言,太不公平。
哀莫大于心死。
我放弃了,只要你能够活着,只要……你开心。
说话的人是这个意思,可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讲就不是这样。
所以你放弃了吗?
萧启的呼吸一滞。
归根结底,前世与今生,闵于安是两个人。即便有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份,可因着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感情也就不同了。
眼前之人不是那孤苦无依、茅草瓦房过了一世的老妪。
所以,有些话就没必要再说了。
“好。”萧启说。
***
战场上的局势永远都是瞬息万变,情感亦是如此。
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逆反心理一上来,谁都控制不住。
就这一个“好”字,瞬间就没来由地燃起了闵于安的怒火。
就只有这一个字可以与我说的么?
她等了半晌,没等来第二个字。
都已经决定放弃了,不该这样的,但人心,不是理智能干预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控制。
“好,好,好得很。”连说三个好字,闵于安怒极反笑,“那我们来算算这笔账。”
“你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与我拜堂成亲,却连洞房花烛夜都是骗我的,此其一。”
——虽然是我自己主动的,也是我对你下的药。
“你一个女人,却欺骗我的感情,让我动了心,此其二。”
——虽然是我先动了心,你毫不知情,不能怪你。
“你答应了要带我去战场,却食言,还打晕我给我下药,此其三。”
——虽然我知是你不愿让我陷入险境,但食言是真,打晕我也是真,我那般信任你,你却!
“你诸多欠我,这三笔账,你怎么还?”
——恶人先告状,占据道德最高点,你待如何反驳?让我想一想,你现在应该是很愧疚了吧,在想着如何补偿?
说着说着,闵于安就靠近了她,萧启本就是靠在床头的姿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闵于安的双臂撑在萧启身体两侧,将她禁锢于两臂之间,眼睛直直盯着她,很是欣赏了一番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忽然笑了:“萧启,你拿什么还?”
萧启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几下,没能说话。
“说不出口了?”闵于安笑得放肆,眼底暗流涌动,随时都要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我来替你说,你还不起,你萧大将军拿什么还?你的俸禄?你有什么?我不缺那点银子。”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这样儿吧,我替你想了个招,能够一劳永逸还个干净。你,要不要听听?”用上了诱导的口吻,像是深海里以曼妙歌声勾/引水手的人鱼,被勾/引的人并不知道,前方将是万丈深渊。
萧启果然被她蛊/惑,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招?”
闵于安轻笑一声,又贴近了几分,鼻尖几乎与萧启相碰,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后者下意识闭上了眼,而这举动,在闵于安眼里就有了逃避的意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