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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流云是这种样子的。
她的手搭在舱窗,眼睛简直要黏在舱外,整个看起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沈砚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靠近她的肩头,“感觉怎么样?”
“很好。”黎明月轻声,“就算出意外,也值了。”
沈砚冰哭笑不得,“那可一点不值,同舱的人听见了会要打人的。”
古有万户飞天献身,今有公主坐机必称失事。
古代人对天空的惶然是刻在骨子里的,天子天子,连天空都被人类征服后,过去王朝的执念也显得小家子气。
黎明月想起关于月球,关于太空的新闻,觉得自己愈发渺小。
沈砚冰睡了一觉醒来,无事发生,平安落地。
郑珂忙得发昏,沈砚冰没有麻烦她,直接打车回了家里放行李。
黎明月对要见沈砚冰母亲这件事很是在意,之前送的寿字装裱得太过草率,也不知道沈母会不会不喜欢。
“放心好了。”沈砚冰拍了拍她,“我外公都说写得好呢。”
郑德行一儿一女,儿子的艺术天赋全点在了音乐上,女儿郑曼又一心学术历史,只对古董字画感兴趣研究一二。
到了孙辈,沈砚冰有兴趣有天赋,偏偏没有热爱,最有希望的郑珂,学到一半跑路到了西洋画,让郑德行叹惋唏嘘,最后只能把希望倾注在徒弟上。
——学生桃李满天下,但徒弟却是难收。
光是沈砚冰知道的,不是无疾而终就是闹得不欢而散。
黎明月简直是天赐的理想徒弟。
沈砚冰虽然已经看开,但不免还是遗憾,郑老先生最擅长的是草书,偏偏黎明月对草书不感兴趣。
入秋后的沙城比滨城凉意重许多,沈砚冰出门特意给两人都加了外套,拖着行李箱进了大学城附近的一栋高档小区,复式楼林立,拐了好几个弯,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沈家门前院子的花坛不知多久没有打理,杂草丛生,月季枯得只剩下了枝干。
黎明月默默打量着,想起滨城阳台前特意买土种的菜,觉得这片地有些浪费。
沈砚冰输了密码进门,一楼有保姆在做饭,见到沈砚冰回来热情地打了招呼,“郑女士说您今天带朋友回来,饭菜马上快好了,大餐哟!”
黎明月克制着拘谨,礼貌地打了招呼。
然后她有些幽怨地看着沈砚冰。
——带院子的复式楼,保姆做饭,这不是她预料中的女友家境。
沈砚冰笑,莫名懂了对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脸,“滨城和沙城可不一样啊。”
而且沙城这边有她父母这么多年的积淀,和房价更离谱还要单打独斗的沈砚冰可没法比。
黎明月再次燃起了奋斗致富的心,这次沈砚冰没有浇灭,拍了拍沙发让她坐了过来。
“伯母呢?”黎明月略显忐忑,又问,“你的房间在二楼吗?”
“我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我妈大概在书房。”沈砚冰和她说话时总是很放松,“我妈”这样亲昵正常的口语化称呼在平时几乎绝迹。
郑曼下楼时正好听见沈砚冰的这句回话,心中对这位新女友的地位便有了新计较。
黎明月比沈砚冰更先注意到郑曼的出现,立马站了起来,毕恭毕敬,“伯母好。”
郑曼点头,含笑:“你好,小黎是吧?”
“是的,黎明月。”黎明月见着真人了,紧张感就散去许多,状态也慢慢回来。
沈砚冰同母亲打了声招呼,三人闲坐着聊了几句,吃了点水果后准备开餐。
郑曼作为人文学科的资深学者,一直以令人如沐春风著称,口碑极佳,黎明月同人没聊几句就轻松自然起来,落落大方,颇有风范。
沈砚冰不主动插话,见两人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就聊得起劲,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黎明月不是真的少言寡语,只要她想,她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做朋友,不限年龄性别。
郑曼对黎明月的博闻强识很意外。
“听砚冰说你没有上过学?”郑曼问起,“有继续念书的打算吗?”
沈家郑家人均博士,不说对低学历有什么偏见,只是黎明月这空白的教育经历着实抢眼。
沈砚冰试图搬出那套家学传承的理由来搪塞母亲,但显而易见行不通——郑曼在文化界人脉极广,多问几个人就知道这家学存不存在了。
沈砚冰心中叹气,差点直接拿捡到的被拐骗女孩当理由。
但拙劣的谎言只能糊弄不相关的外人,郑曼对一位未来的家庭成员绝不会如此轻率。
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沈砚冰知道郑曼是要另找时机同她谈话了。
拿到身份证和户口后并没有万事大吉,现在带人回来还是轻率了。
然而黎明月不给沈砚冰后悔的机会,直接开口:“伯母,我是从古代来的。”
郑曼缓缓抬头,神色微妙地打量起她,片刻后又看向了沈砚冰,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露出一个倍感荒唐可笑的表情,随后慢慢平静。
“听说现在很流行什么,穿越剧?”郑曼接话,“现代的去古代已经不鲜见了,现在也有古代的来现代呀?”
沈砚冰看着母亲,认真:“妈妈,是真的。”
郑曼偏头,自从青春期开始,沈砚冰就很少叫她“妈妈”了,两人生分但和睦,上次女儿这样喊她,是在做转专业的艰难抉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