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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喜欢看各式各样的蝴蝶,有些世交子女家中会养些五彩斑斓的蜘蛛,所以她对这方面倒也不是全无兴趣,看着手中仿真的小精灵,不由得将它的名字捻来一并联想:霓裳霓裳,应该就是因这双变幻多彩的翅膀赋予的美名吧,只是在《子虚劫》中,这个美丽的名字却叫整个江湖都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两人凑在一处聊了半天,直到导演的声音在喇叭里响起,他们才归还道具前往片场。
开拍前道具大哥也在那,见二人对那个霓裳道具爱不释手,就同他们说今晚可以一人带回去一只玩。鞮红正乐着,突然有个女助理看到她过来说了声,“鞮红老师您在这啊,刚刚渝辞老师来找您。”
得知这个消息,鞮红还没来得及兴奋就敏锐的抓住了“刚刚”两个字,她迫不及待的问:“那,那怎么没来和我说?”
女助理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刚刚鞮红老师不是在和竹沥对戏吗?渝辞老师就……就没有打扰。”
“轰”的一下,脑子里一团火光炸开,鞮红还没品出这团无名火的来由,就感到一阵比那团火还要莫名其妙还要来势汹汹的心虚,赶忙接着问:“那她现在去哪了?”四顾不见那人,按道理说渝辞没有戏又在片场,那应该会留在这里看自己演戏呀。
女助理这回倒是回的果断,“这个就不知道了,渝辞老师留下这个东西让我交给您。”
鞮红抬手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看,是那本笔记,不用翻都知道里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物分析和表演注意点。因为那两个月的每个日夜,她都与这本笔记本相拥而眠,凑得近了还依稀能闻到对方笔尖处淌出的墨香。
接下来的两场戏,因为鞮红突然失常的发挥,整个剧组拖到很晚才听到导演喊了声疲惫的“cut”,景珍已经炸毛到不用披羽绒服都火冒三丈的程度。鞮红捏着那本笔记本手里早已冷汗津津,小嫒连忙把羽绒服给她细细穿好,打上毛绒围脖,耳套等御寒物件,心下郁闷鞮红姐怎么突然丢了魂儿。
接下来的两场戏照样都是竹沥的重场,大约也是得益于专业的力量,通篇繁冗得糅杂着一大票虚实相间学术词句的台词经他的口吐出来,竟也条分缕析清清楚楚。不在状态的只有鞮红,倒害的天奇也陪着演翻来覆去演了一整夜。
“没关系没关系。”天奇缩在羽绒服里笑得一派温和,“这个时间点通三焦,本来就是应该熟睡的时候,状态不佳是很正常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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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戏后鞮红正在小嫒和几个保镖的陪送下顶着寒风准备回酒店,回头看着夜幕沉沉下影视城不灭的万里灯龙,和以景珍导演所在的车为首的大部队远去的方向,立马抓来一个手里缠着乱七八糟线缆的工作人员发问,“今天通告上的不是都拍完了?怎么还没有收工吗?”
一通换戏服卸妆收拾妥当现在已经快夜里十二点,虽然熬大夜几乎是每个剧组不可缺少的环节,但是通告上的都搞完了,这还要去搞啥?
那工作人员听到前半句就知道鞮红想问什么了,答道:“导演说今晚上风特别大,明后天连着一周下雨,所以趁今晚上抓紧拍几场。”
鞮红闻言抬起头,果见东方天际隐隐有黄云过境,半边如玄顶穹庐半边如浊浪翻江,大风刮得对面那片城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如雷鼓大震。大清早匆忙开机又折腾到现在早已经浑浊的神智忽然涌上一线清明,她扭头急不可耐道:“走,跟着剧组。”
小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哈?鞮红姐,你今天五点起来忙到现在你不回去休息啊?”
“休息啥呀,看渝辞拍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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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鞮红伸手捂在唇上打了个哈欠。小嫒看着她眼睛里泛起的水光,心疼道:“姐,熬夜降抵抗力啊,你明天还要拍淋雨的戏,回头感冒了怎么办啊?”
鞮红摆摆手,“没关系啦,看渝辞演戏有……哈……有趣。”她抽出纸巾擦去因为连打两个哈欠夺眶而出的生理泪水,躺回座椅上看着窗外万古未变的天际,降下车窗任夜风簌簌扑入车厢,鼻端仿佛依稀能辨出冷铁的涩和热血的腥。她想到渝辞一会要穿着那身偏旧泛黄的白袍演戏,大风猎猎,广袖扬尘,就觉得这天都不是21世纪的天,而是那个诡谲万端,血影剑光的江湖里,举目触及的天。
到了片场,鞮红兴匆匆下了车,工作人员已经加快速度布置上了,导演、景珍、渝辞三人却不知所踪,小嫒问了几个都不知道那三尊关键人物在哪,只获得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会要拍的戏就是渝辞当时在景珍面前试戏的片段!
鞮红没再好意思打扰场内工作人员的工作,毕竟她只是来闲暇围观,冬天晚上又冷又困,谁都盼着早些完成任务早些休息。紧跟而来的两名保镖给鞮红撑开一张折叠躺椅,又从车上弄下来一卷小款的车载空调被,鞮红就顶着十二月凌晨的寒风缩在了折叠椅上的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眼前已经被工作人员围得有些水泄不通的湖泊。
这个湖泊就是当时渝辞试戏剧本里,冥昭醉卧扁舟的地方。她不是没听说过那个三页纸的奇葩试戏剧本,也知道当时渝辞的表现让景珍十分满意,但却没有亲眼看过渝辞演这段。
让鞮红无比兴奋的不仅只这一个原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场戏恰恰是一个具象化七魂八命九生九死的关键剧情。电影经常会出现一些外行人看起来很无聊,但恰恰是将万千心事融于一点的片段,这种片段鞮红不知道专业上应该怎么称呼,只是本能觉得渝辞一定能将这一段演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