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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魏家的寒酸让太子有点意外。
他打量着当前的三间正屋跟旁边两处的厢房,这儿简直比宫内任何一处的院落都还小,居然住着这么多人。
不过幸而地方虽窄小,陈设简陋,但打扫的极为干净。
靠着东厢房方向且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这会儿已经过了石榴花开的时节,茂盛的绿叶之中,点缀着一颗颗蕴着籽的饱满的小石榴,看着倒甚是可爱。
姚娘子已经赶紧去洗手沏茶了,魏老先生在头前相让太子,魏达早领着妹妹先跑进屋内,两个小孩合力搬了一把竹椅出来放在石榴树下。
魏达仰着头对赵仪瑄道:“大哥哥,屋里热,在这里还风凉些。”
石榴树下原本也还有一把竹椅,椅子上是一把半新不旧的蒲扇,是魏老先生的,他经常的在这石榴树边乘凉。
宋皎请太子落座歇息,这竹椅又窄又矮,不比宫内宽而且大的紫檀圈椅,赵仪瑄勉强坐了,局局促促的,长腿简直无处安放,袍摆都扫落在地上,但无可否认这个坐姿颇“乖”,导致太子整个人看着比原先仿佛小了几岁。
宋皎在旁瞧着,赏心悦目。
魏老先生下意识地想坐下,可看着赵仪瑄的身后的盛公公等人,却又忙弹起来,伸着脖子向着屋里道:“儿媳妇,怎么还没送茶来?”
宋皎忙道:“我去看看。”
姚娘子本是个干活利落的人,但今日的情形不同,她竟有些慌了手脚,几乎把那点子存着的好茶打翻在地。
宋皎进门的时候,正见到姚娘子一边擦汗一边要倒水,她赶紧过去接了过来:“舅母,别忙,他们一会儿就走了。”
姚娘子一愣:“不是说了留饭的吗?眼看晌午了,这会儿怎么好叫客人空着肚子出门呢?”
宋皎道:“他们不会在这儿的,您放心,这也算不得失礼,再说,我知道这家里也不方便,你难道现出去买菜吗?”
她温声说了这几句,又道:“不过,县衙那里我已经去过了,舅舅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姚娘子听她竟然看破家中困窘,一时也有些窘迫。可听宋皎说了后面一句,整个人喜出望外:“真的?”
宋皎笑道:“真的。您等着就是。”
她端着茶出来,先把一杯给赵仪瑄,又将另一杯递给魏老先生。
老先生嗅着茶香,心神才定了定,忙满脸堆笑地跟太子道:“看我,竟忘了请教,先生贵姓?”
太子道:“跟官家同姓。”
“失敬失敬,”魏老先生的礼数都在谦恭的笑容里绽放:“赵大人,您尝尝这茶,这是去年有个南边的客人送的好龙井,我一直没舍得喝。”
太子听到是“去年的”,脸色有点微妙,不由扫了一眼旁边的宋皎,却正好看到她脸上流露的一抹笑意。
谁知魏达跟魏宁两个孩子,因为吃了太子给买的肉饼跟油糕,此刻便围在太子身侧,一会儿打量他的脸,一会儿看他袖子上的暗绣。
魏宁偷偷地拉了拉太子的衣袖,小声地跟哥哥说道:“大哥哥要是也住在这里就好了,宁宁就能吃更多好吃的。”
宋皎打了个哆嗦,赶紧看太子,却见他仿佛没有听见,宋皎赶紧拉住魏达:“你带了宁宁去找小缺,他买了几个烧饼,你们去吃吧。”
谁知两个孩子才吃了肉饼跟油炸糕,就不特别的想吃烧饼了,魏达摇头道:“哥哥我们不饿。”
魏宁也说道:“夜光哥哥,好看的大哥哥也会住在家里吗?”
宋皎几乎想捂住她的小嘴。
正在此刻,太子身后盛公公见太子即将被旧茶荼毒,忍无可忍地小声提醒:“殿下……”
去年的龙井?笑话,太子连御贡的雨前龙井都不喜欢喝,倒跑到这儿来喝这些旧茶?这儿的水定然也不如宫内的,茶具等更不用说了……万一喝出个长短来怎么办?
太子置若罔闻,心想着宋皎面上那点近似得意的笑,说道:“想来自是好的。”竟低头吹了吹杯中那已然有些泛黄的茶叶,轻轻地喝了口,睁眼说瞎话的:“还不错。”
盛公公觉着太子不至于违心客套,宁肯是太子品茶的口味失灵,他蠢蠢欲动,只恨不得上前把那茶水打翻。
魏老先生却高兴了:“这当然了,这可是正宗的江南雨前龙井。”
他也喝了口,陶醉的像是喝了甘露。
有了茶舒心,老先生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赵先生既然是夜光的朋友,也是从京内来的吧?”
太子单手端茶杯有些不便,便将茶盏放下:“正是。”
老先生呵呵笑道:“我看着也必然是,这永安镇上也时常有些南来北往的人,我年青的时候见过不少,贵客这通身的气质一看就是京内出来的。”
太子笑看了宋皎一眼,见她正跟两个孩子指手画脚不知说什么:“老先生眼光毒辣。”
魏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也算不上,就是见的人多了,所以会看些。我料定您也是朝里头当官儿的,官儿还一定比我们夜光要大。”
宋皎好不容易打发魏达跟魏宁去找小缺,回来正好听见这句。
这次她不敢笑了,她很担心老人家稀里糊涂地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太子却笑吟吟地说道:“老先生越发说对了,本……我确实、正好是压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