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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残阳有点意外,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但他仍面不改色地说道:“嗯,是曾提过,不过那时候你好像并不愿意。”
“现在,”宋皎咽了口唾沫:“现在我想,该是时候了。”
当初是在朝闻楼上,程残阳设宴请客,却无一到场的,只有宋皎陪在身旁。
那会儿程残阳流露要把她外调的意思,而宋皎惦记着程子励等,并没答应。
程残阳当时曾提醒过她,要把握这次机会,若然错过,恐会后悔。
想想跟豫王针锋相对撕破脸,弄的血淋淋的情形,宋皎此刻就有点后悔。
如果早点走了,就不至于到达现在这地步。
书房之中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程残阳道:“这倒不是不能的,不过,我不太明白。”
“老师请说。”
“你现在主动要外放,是……为了太子殿下么?”
宋皎一惊。
当初朝闻楼上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是以太子的威胁为首位。
但现在她主动提起,细细想想,其中或者只有三四分原因是为了太子。
“看样子并非如此。”就算宋皎没有回答,程残阳仍是瞧了出来。
他看着沉默的弟子,想了会儿,吩咐:“那就去西南道宁州吧,路途遥远,地方偏僻。”
按理说这种偏远之地,如同流放,不该是程残阳给宋皎所选的,但宋皎听见“路途遥远,地方偏僻”八个字,就已经明白老师的苦心了。
她躬身:“是。”
程残阳又道:“这两天里,你把家事……御史台的事情都处置交接一下,既然要走,那就不用耽搁,及早启程,三天后如何?”
宋皎并无异议,程残阳却又笑道:“就有一点不好。”
“老师说什么?”
程残阳略露出几分苦笑:“你师娘……必定会因为这个跟我闹。罢了,总归她也知道这样对你好,她今日在家,你去见见她吧。”
宋皎本来也想去见颜文语的,但是想到自己脸上的样子,以及手肘上的伤,要是给她看出来,恐怕又有一番风波。
她刚才对程残阳自请外放,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过豫王,而以程残阳的涵养跟城府,虽暗中看破一切,却也不会说出口来令她难堪或怎样,但颜文语不同。
颜文语心细如发,她一定会看出来,而且一定不会放过。
她不想给豫王找麻烦。
“老师恕罪,”宋皎迟疑了会儿道:“今日……还有一点事,等临行之前,必定前来告别。”
程残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一笑:“你啊。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忘为人着想。”
这两天之中,宋皎先是处理了家中的事,魏氏震惊之际,苦劝不住,连日流泪。
宋皎知道自己心软,怕会顶不住改了主意,便索性离开家里去了紫烟巷住着。
紫烟巷那里她也交代了,本就是租的,既然要出京,便约定了租期直到这个月底。
而城郊宋明跟姨娘那里她也做足安排,等她临行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去送一些钱跟她的亲笔信,交代明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日她便来御史台过了些手续,又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收拾妥当。
本来宋皎该早点来收拾的,但这毕竟是她呆了近五年的地方,她知道自己离京的选择没有错,但却舍不得这里。
是以收拾起书来,不管有意无意,她并没有很着急,仿佛想多在这间曾属于自己的屋子里多呆一会儿,一旦离开,此生此世,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在此之前,已经有几个御史台的同僚过来同她叙话、道了别。
徐广陵已经算是姗姗来迟。
听了宋皎说“我愿意”,徐广陵垂下眼皮,他发现身边桌上有一本《尚书方要》,不由心头一动。
“这本书,我记得好像是……王爷赐给你的?”
宋皎扫了眼:“啊,确实是。”
徐广陵说道:“王爷送这本书给你,用心良苦啊。”
宋皎苦笑了笑:“我用不着了,徐兄你若想要,送给你如何?”
“我不敢收,”徐广陵一笑,看看她的脸上,先前的指印都退去了,只有唇上依稀还有残肿,但他却仍旧记得当时惊鸿一见那情形:“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宋皎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说有福之人不用愁,那日你才离开,就有个过路人经过,给了一瓶好药。”
“是吗?”徐广陵微微诧异,却也没当回事,因为他心里想着另一件。
“其实,”迟疑着,徐御史道:“王爷……那只不过是一时冲动。”
宋皎早知道他必然为豫王说话,便道:“徐兄,何必说这些,我并没有怪王爷分毫。”
徐广陵道:“那你为何这么着急的要走,还说跟此事无关?”
宋皎笑道:“早说了,这是程老师的意思。不要攀扯别的。”
徐广陵其实是想告诉她,为了她,豫王几乎把曾公公打死,至今仍无法起身。
但若是说了此事,势必牵出公公意图不轨一节。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就算你想避开这阵子,那么随便找个就近的地方,去干上一阵就行了,若想着见你也容易,如今去宁州……光是路上就要走近一个月,你这一去,何时才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