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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公公一看,心里加倍熨帖。
他从来都觉着宋皎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现成的太子殿下倒贴,她还嫌三嫌四的,如今见她主动来了,又听她懂自己的心意,一时心里的疙瘩都没了。
公公赞赏的说道:“知道疼人就好,也怪道殿下喜……”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头赵仪瑄道:“在那磨蹭什么。”
盛公公咋舌,赶紧请宋皎入内,自己却退在门边没有靠前。
原先宋皎草草地吃了几口晚膳,想要看书,却实在无法静心,只觉着平时那些奉为圭臬的书,现在一个个都古板死硬起来,完全的入不了眼,也进不了心中。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牵念,就如同是一缕细细的丝线,拴着一个在天上飘摇的风筝。
而她的那根线,就牵在慎思阁里的太子身上。
她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却越发地有些燥热,便请小太监准备了洗澡水。
关了门进了水中,沐浴过后,身上的热才逐渐散尽了,又见盛公公给自己准备的几件都是男装,且都是上等的丝绵料子,柔软腻滑,跟自己所穿的略硬的粗麻完全不同,她倒是喜欢。
换了一身,宋皎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嘲道:“我这是在做什么,跑到东宫打秋风来了么,又吃又喝又穿又看的……唉!”
无可奈何,准备就此安歇算了。
可应该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她睡了太久,此刻又不是她素日安歇的时辰,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下地去抓了一本书,食而无味地看了半天,还是扔开了。
隔着门,却听到外头小太监低语:“里头没声音,宋侍御又睡了?”
另一个道:“大概是睡着了,闲着也是闲着。”
“哎哟,这可真是,我先前还以为,殿下留宋侍御,是要他在东宫侍读呢,或者帮着殿下料理料理那些成山成海的折奏,到底也算是帮的上,怎么也不见传他?”
“我也觉着怪呢,难不成是一时忙的忘了?据说殿下晚膳又没吃,把公公急得什么似的。”
宋皎趴在桌上,手底还压着那本书,细想两个小太监的话,到底是坐不住了。
她本来是很想去找太子的,可又实在的不想打扰他做正事,如今听小太监说什么“帮得上”之类的,倒是给了她些勇气。
万一,她不是去捣乱而是有点用处的呢。
于是便整衣起身,穿了外衫,请小内侍们领着自己过去。
这慎思阁她先前来过一次,但那次是爬窗进来的,这会儿故地重游,竟仍有些许的忐忑。
迈步进门,走了十数步,发现旁边的桌上放着四个被扣住的五彩云龙黄釉碟子,两个同色的盖碗,闻着有些淡淡饭菜香。
忽听到太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在这儿。”
宋皎转头,见太子在右侧的窗下,长桌之后,他微微地靠着椅背,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姿态,而在他面前果然是数叠的折子,笔架上放着一支小号御笔狼毫,上头蘸着的却是赤红的朱砂。
宋皎一看到这张桌子,不免想起上回的情形,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那一叠叠的折奏以及那支朱笔占了过去。
她还是依照规矩上前行礼,口称下官,赵仪瑄微微转头看向她,笑道:“什么时候叫你正大光明的改口。”
宋皎抬头:“殿下又说什么?”
赵仪瑄却不说,只道:“你怎么来了?是想本太子了?”
宋皎习惯了他如此,甚至担心自己会一直这么习惯下去:“听说殿下忙了半天了,虽不敢打扰,但听说殿下连晚膳也没用……”
“果然心疼了?你直说就是了,你直说出来,本太子心里还受用些,明儿早膳都不必进了。”赵仪瑄道。
宋皎见他总是这样,便不由道:“若真是下官说几句话殿下就能饱了,那叫我说一宿也成,只是……殿下还是别这样任性吧。”
赵仪瑄轻笑了声:“你真的能说一宿?”
宋皎不去理他:“亏了身子,不是好玩儿的。”
“夜光怕本太子亏了身子么?”他略略倾身。
赵仪瑄因为耽于折奏,劳心费神,本是没什么他念的,但是一见到宋皎,又听到这些话,竟然有些不由自主。
他碰了碰袖子里之前收起来的盛公公送的那小小玉盒,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的。
宋皎的话本无可挑剔,换了盛公公来说也毫无违和的,但偏偏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在太子的心里就难免变了味。
又见她换了一身衣裳,是青莲色的云团纹袍子,从没见过她穿,丝袍上自有些淡淡的珠光,如此色泽笼在她身上,越发玉人一样了。
赵仪瑄越看越觉着稀奇,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女子。
但凡他以前能正眼平心地多看她一会儿,就不至于会恨到要拿东西砸死她了。
可惜太子自己也知道,不管宋皎怎样美貌也好,甚至她越好看,先前的他就越是厌憎,因为他心里先入为主地恨极了她。
就像是已经认定了一朵花是有剧毒的,那么就算她开的再好看,他也不会有亲近之心,甚至她越是好看,罪过便越大,让人恨不得即刻铲除。
赵仪瑄为以前的自己感觉深深地歉意,眼神也更柔和了几分。
他伸出手向着宋皎,手掌往上,只静静地,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强行把她拽过来。